17.
    在家住了叁天，苗苗吐槽妈妈的信息发满了唐的微信，她一改从前不发朋友圈的习惯，一天能发十多条。
    妈妈做的饭，妈妈给她买的大妈秋裤，妈妈把她当猪喂，妈妈催她结婚生孩子……
    除夕夜，叔叔给了苗苗一个红包，八百块。
    “没结婚就还是孩子，还要发红包的”。
    苗苗谢过，回卧室去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里面有两千，她又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拿出来凑了叁千全部给了妈妈。
    “好孩子”，妈妈摸着她的头发。
    苗苗想念唐了。
    晚上看着晚会，她给唐发了一个666的红包祝他新年一切顺利，唐收下了红包给她回了一个6666，他说，“祝苗苗比我更顺利一点”。
    大年初一叔叔喝醉了崴了脚在家休息，年初二，苗苗自己去乡下老家给外婆扫墓，舅舅一家还住在老房子，亲人里舅舅算是和苗苗最亲近的了。
    外婆去世后把房子留给了苗苗，乡下的房子不值钱，外婆说给苗苗留一个家，以后总有地方回来。后来这房子舅舅家一直住着，前几年舅舅家两个儿子先后娶媳妇盖新房，问了苗苗的同意把老房子推了连着两处院子盖了两栋高楼。
    舅舅给苗苗留了顶楼的一整套房子，家私家电齐全随时回来都能住。
    她还没住过，打算在这住两天。舅舅宰鸡杀鹅给苗苗做了好多菜，走的时候还给她装了好多野菜包子和花卷，要不是不好拿，舅舅还打算把半只猪给她带走。
    这是真正家的感觉啊，比在妈妈家还要自在，苗苗走的时候都很想哭，舅妈拉着她的手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受委屈，你外婆保佑你呢，咱们苗苗比谁也不差，啥时候找个好对象要办喜事了给家里来电话，我和你舅去参加婚礼，要是不嫌弃把人带回来，舅妈给你办酒席。
    苗苗抱了抱舅妈，走了。
    回去的车上苗苗绘声绘色的给唐讲乡下这些美食多好吃，蔬菜多新鲜，告诉他饲养的鸡不是鸡，农村吃五谷长大的走地鸡才好滋味，说她和表弟去河边用叶子包着鸡烤来吃，快活似神仙。
    “回来让我看看长胖没，没长肉的话你就去给被你吃掉的鸡磕叁个头”，唐说。
    苗苗到了妈妈家，家里气氛不对。妈妈眼圈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怎么了？叔叔的脚严重吗？不是就崴了一下”，苗苗问。
    “不是，没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苗苗把拿来的吃的放进冰箱，晚餐没人做，苗苗热了些包子，熬了小米粥叫妈妈吃，她也没吃几口。
    晚上苗苗睡下后听到隔壁卧室的争吵声，说什么听不太清楚，只听到妈妈在哭。
    凌晨一点，苗苗出去找水喝，妈妈站在她卧室门口。
    苗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去厨房，她从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
    “苗苗，你妹妹出事了，家里缺钱，你能不能帮帮妹妹？”。
    真凉啊，冰牛奶隔着玻璃杯从苗苗的手心凉到心间。
    小玉交往了不正经的男友，两人只做两件事，游戏氪金，夜店狂欢，没钱就借，借不到就贷款透支信用卡，以贷养贷，利滚利一年多累计了叁十多万欠款。
    男友消失了，债都落在小玉头上，催债公司找上小玉父母两人掏空积蓄还了大部分，现在还有十万的债，都是银行的钱。
    “银行的钱不能欠啊，要上征信，你妹妹一辈子就完了，去年你叔叔动手术花了十多万，你知道的妈妈没收入，现在就靠你叔叔的退休工资，他每个月拿药还得花钱，车也卖了，苗苗，你在外面工作这么多年大城市工资高，你帮帮妹妹好吗？”
    “大过年的孩子都不敢回家过年，她说银行给她发短信说上黑名单了不能买飞机高铁票了，这可怎么办”。
    “先睡觉吧，明天再说，这个时间银行也在过年”，苗苗说。
    她放下杯子回房间去。
    苗苗躲在被子里蒙头睡，十分钟后门被推开，妈妈进来又出去。
    苗苗抬头看到桌上放着牛奶，热气在空气飘荡。
    苗苗对着牛奶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她说，价值千金的深夜热牛奶。
    有人误会，评论说母爱无价。
    苗苗笑了，笑完就哭了。
    十万，苗苗没有。
    她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就凑个六万，这里边包括唐给她的6666。
    隔天起来，叔叔不在家，桌上摆着早饭，热牛奶，面包，煎蛋，豆浆油条，还有苗苗带回来的野菜包子。
    苗苗拿起包子吃了一个，妈妈殷切的看着她。
    “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苗苗说。
    妈妈从兜里掏出了摆在她面前，苗苗苦笑一下，她一边转账一边说，“我一共就六万，给你五万，我自己剩一万，回去还要交房租还要生活”。
    “你不是还有工资吗？年底奖金也没有吗？”
    苗苗咽不下去，“加上年终奖六万”。
    转账成功，苗苗顺便看了看机票，下午有一班，她改签。
    “妈妈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两年大家都紧张，问谁也借不到，苗苗，你想想办法”。
    苗苗忍了又忍，“六万都给你可以了吗？”
    妈妈哭了，她说，“苗苗，你看你能不能用你的信用卡或者，小玉说她支付宝什么借钱利息很低的，你有额度吗？你看看你有的吧”。
    ……
    苗苗一个人去机场，走之前她看着忙碌的给她装各种吃的东西的母亲，她说，“微信我把你删了，以后不用联系了，也不用见面了。十万块钱算是我答谢你招待我过年的费用，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苗苗…”。
    苗苗走了，换登机牌的时候她庆幸自己买了往返票。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苗苗脱下厚厚的羽绒服去地铁站。
    她的交通卡里还有八十多，身上有一个八百块的红包，银行卡余额个位数，支付宝借呗欠四万，分两年还完。
    很糟糕，十五号她要交房租，两千，水电物业两百左右，她没钱。
    苗苗走错了路来到计程车上车点，她看着旅客要么打车走要么有人接，心里空荡荡一片，她突然没了力气，蹲在地上半天。
    “姑娘，你没事吧？”，好心人关心。
    苗苗站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好心人给她一块巧克力，苗苗坐在行李箱上吃完又去找地铁。
    她直接去了朋友家，跟朋友说了这件事之后朋友劈头盖脸骂她傻逼智障缺心眼。
    苗苗说她心甘情愿。
    为什么心甘为什么情愿。
    因为过去的那一周，她真真实实的拥有了一个可以发朋友圈的家，她是一个有妈妈惦记关心的人，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饿叫妈妈觉得你饿，这样的段子苗苗终于成为其中一员。
    这样的事苗苗事编造不来的，不是想象力不够写不出唠叨的妈妈形象，而是这样的体验没有过就随意说出来她会羞耻到想去死一死。
    没有底气，撒谎很难。
    成为了这样的一员，她在喜欢的人面前有底气了。
    看啊，我也能是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我也可以是普通的一员，我可以是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为了这一丝底气，苗苗付出了十万。
    她觉得很值得。
    尽管有点短暂。
    18.
    苗苗跟房东先生说最近有点困难，能不能缓几天再交租。
    “没问题，困难人人都有，理解的”。
    就陌生人也是能给温暖的。
    初八上班，同事结婚，苗苗随份子随出去两百，话费交一百，她还剩五百吃饭。
    从朋友家离开的时候，朋友开车送她，自制的辣酱，火鸡面螺蛳粉，一大箱银丝挂面，还有许多零食，朋友把她的存货搬空。
    “发工资之前起码你不会被饿死，你他妈的需要钱就张口，老子没十万给你，接济你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苗苗好感谢，她想说这么多东西她可以吃半年，她再也不想吃饭了，这辈子也不想吃饺子了。
    不过，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是和唐见面。
    唐过年和家里吵了架心情很糟糕，到现在还没有缓和。苗苗说过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要给他缓解情绪当他玩弄，但苗苗现在没勇气出现在他面前。
    她只有四百块钱怎么见面？虽然酒店唐会付钱，吃饭他也会付钱，但苗苗不希望自己在和他消费某一样东西的时候先要在心里计算账单金额是否超过四百。
    超过了怎么办？没超过她还剩几十块以后怎么办？
    她玩不起了，没资本了。
    唐说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苗苗拿什么还他？
    她借口加班，出差，一再推迟见面。终于，25号，发了工资。
    扣除房租，下个月发薪日之前她要还支付宝借款，她要交下个月租金，所剩不多，但足够一次约会。
    苗苗拿出两千块预算去赴约，她先到商场给唐买了一副耳钉860，然后又团购了韩国烤肉的双人券280。
    以前和唐见面两人基本在钱上属于四六开，唐花五百她就花叁百这样。
    但收了唐六千多红包，她还要唐约会的时候出大头，她觉得好羞耻。
    “带上周一要穿的衣服，住两天”，唐说。
    这是一场离别，苗苗精心准备好去赴会，她要让唐满意让唐开心让唐觉得那6666没有白给，她要让唐在分开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调教失败了而丧气不开心。
    她要唐开心。
    放眼全世界，她只想让这一个人，因为她开心一次。
    两人进了酒店，唐圈着她的腰揉捏，“没长肉，还瘦了，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苗苗圈住他的脖子汪汪汪的叫，“对啊，我是主人的小狗狗”。
    唐很惊喜。
    苗苗当他等一下，她去卫生间换衣服，她特意换了很好撕的丝袜，叁点全开的内衣，唐许久没见她，先前的不愉快情绪已经消散，他今天不想调教她，只想和她做爱。
    苗苗不对劲，只是抱了一会儿她就湿的不成样子，浑身泛着粉色，脸上的温度也很高，她在他怀里扭，前所未有的主动发骚求操，唐掰开她的腿摸了一把，黏糊糊的。
    他放开苗苗进去卫生间，看到洗手台上放着的催情啫喱，唐的心颤了一下，他快步走出去抱着她激烈的吻，“怎么这么傻，乖死了你”。
    “主人要我，进来”。
    苗苗从未如此直白勾引过，她自有一套自己的害羞方式让唐兴致盎然，可这样的调剂也是令人兴奋的，一想到这个害羞的小处女，做爱的时候要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手捂着他的眼睛的小处女为了取悦他用催情啫喱，唐觉得胸腔涌起一股热流。
    “这么怕我嫌弃你吗？别怕”。
    “笨蛋”。
    苗苗要了又要，女上，后入，跪口，配合唐的一切需求让他玩，偏偏他不玩弄她，要温柔体贴的做爱拥抱，苗苗一直哭着闹。
    唐误会。
    “看你还敢不敢自己乱用，幸亏买的不是很厉害的那种，胆子挺大”。
    晚上苗苗窝在他怀里睡觉，她一直没睡，等唐睡着的时候看他的样子，还有一晚，就不能一起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苗苗已经从楼下拿来了早餐，她怀疑门口的保安已经记住了她和她口中的瘫痪伴侣。
    M记的粥和猪柳蛋。
    “伺候我刷牙，我要在床上吃”，唐瘫着说。
    苗苗白了他一眼，给他那牙刷，又让他漱口，漱口水吐在被子里，她拿走再给他一瓶矿泉水喝，喝完了她去端早餐。
    “真想把你的狗头按在粥里，可惜碗口不够大”，苗苗说。
    “唔…那你还得给我洗脸”，唐说。
    “………”。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麻烦的都是你自己”，唐说。
    “服了服了哦”。
    “老子真是有远见，订了两天房，这要今天退房老子踩油门都没力气，腿软”，唐说。
    苗苗害羞，唐把她拉过来，“给老子按摩”。
    苗苗化身按摩师，又给他开电视，换节目，扶他上厕所，给他跑腿拿奶茶外卖，他打游戏的时候傻逼一样的在旁边吹捧……
    “跟家里和好了吗？”，苗苗问。
    “嗯”，唐说。
    “长辈也是关心你，要记住关心的出发点不要记住吵架”，苗苗说。
    “你把老子当叁岁小孩哄？”
    “你本来就幼稚”。
    “老子再幼稚也能操得你叫爸爸”。
    “讲这样的话更幼稚”。
    唐跟他讲为什么吵架。他中学开始就不学无术混乐队玩赛车，大学也是读的大专，父母觉得这个学历给家族蒙羞，把他弄到日本去混了四年拿了硕士文凭。
    回来后父母又给他弄到国企去上班，唐受不了单位拍马屁的气氛不干了自己找了公司，最近他想单干，家里觉得他都这么大了还只知道瞎混没个筹划就这么吵了起来。
    再加上他不肯结婚，这一吵年都没过好。
    “我觉得你特别棒，你很优秀，性格好，阳光开朗，会弹琴会写歌，有主见有想法，自我认同感高，骄傲不自负，体贴又温柔，是个很温暖的人哦”，苗苗说。
    唐笑了，搂着她亲，“原来我这么好啊，我都不知道”。
    苗苗捧着他的脸认真的说，“你就是特别好，我不许你怀疑自己，哪怕父母说你不好也不对，你要相信自己，你最好，你什么都好”。
    唐亲她，搂着她钻进被窝。
    “我没那么好”，他说。
    “你有！”
    “这样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以后你就要负责一直提醒我，不然我会忘”。
    苗苗咬紧牙关不说话。
    “听到没啊？”
    “什么啊……”。
    “没听懂算了”。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唐抱着人入睡，醒来空空如也，他叫了两声没人应，以为苗苗下楼去拿早饭。
    半天不见回来，他发微信也不回，唐起床穿好衣服，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礼物盒子，底下压着酒店的信笺纸。
    “我们结束吧，不要再联系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没办法继续了，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很抱歉这样跟你说再见。以后的每一天，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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