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人说的是小龙虾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小龙虾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一件事情,可是对这些农户而言,小龙虾可以吃却是比什么都要令人振奋。
原先类似于蝗虫的红虫,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就从危害庄稼的害虫变成了美味的螯虾。
这些农户也在几天的时间里面感受到了螯虾所带来的切实的好处。
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贩售螯虾赚的银子竟然比辛辛苦苦种一年庄稼所赚的还要多。
若是没有新安伯当初的建议,他们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生活?
他们早就想要当面感谢新安伯,只是新安伯住在城里,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作罢。
因此,这一次听说新安伯奉命巡察中原道,可能要经过自己的村庄的时候,早早的就在官道上候着了,就是想要见新安伯一面,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对了,新安伯,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请您务必收下,都是地里的一些土特产,您不要嫌弃......”
那农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招呼身后的伙伴们,笑着道。
“新安伯,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存了十来枚......”
“这是我家地里种的菜......”
“这是我前些天刚打的野兔......”
一时之间,不远处的农户们纷纷提着手里的篮子,要把这些特产送到方休的手里。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顿时觉得有些暖,莫名感动。
“谢谢诸位。”
他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拒绝,一一的上前收下这些东西。
鸡蛋,野菜,兔子......
无论什么,只要是送给自己的,全都提在了手里。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们早晚也会发现螯虾是能吃的,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了你们。
而且你们之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也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若不是你们努力的捉螯虾,即便是知道螯虾能吃,又有什么用处?
所以,说句心里话,你们这样,我是受之有愧的......
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奉陛下的旨意,巡察中原道,路途遥远,不便于在此停留。
只说一句,诸位,谢谢了!”
说完,往回退了一步,微微的躬身,转身走上了马车。
这些农户们都是淳朴之人。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简单。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虽然没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思,可是却也差不多等同于以德报德。
新安伯的功绩,以及对于他们这些农户的帮助,他们的心里都是十分的认可。
因而,见到新安伯这样的人物如此的平易近人,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一个个的全都觉得无比的感动。
有些人见到新安伯微微躬身的那一幕,甚至眼眶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旁,白小纯坐在马上,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这样的行事方式。
若是放在以前,或者说在京都城里,面对这样讨好的人,都是把东西收下,然后随便打发一句,就让人家走了。
这还是好的,像是当初的那个南洋的商人。
送上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外加一株‘万年人参’,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一句‘滚’。
可是,几个土鸡蛋,几颗品相不佳野菜,一只小小的野兔,竟然让少爷微微的躬身,甚至说出了‘谢谢诸位’这样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实在是......难以理解。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农户的表现,只是多赚了一些银两,有这般的感激吗?
一直站在这道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待方休在马车里坐稳,立刻就有亲军护卫上前,看着他们,大声的道:“我家大人还要赶路,诸位散了吧,散了吧......”
“都散了,散了!”
这些农户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听见护卫们的话,纷纷散开,站在路边,注视着方休所在的马车,大声的道:“新安伯,路途遥远,注意安全啊!”
“新安伯一定要保重身子!”
“......”
这些农户的声音极大,马车一直前进了一两分钟的时间,这些声音才渐渐的弱下去。
方休坐在马车上,怔怔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鸡蛋、野菜和野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自认为重生一世,逍遥自在便好。
事实上,他一直的宗旨也是如此,因为太医署定下的‘脑疾’,做什么事情都是追随自己的心意。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日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枯燥,越来越乏味,越来越无趣。
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想,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今,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做的事情又很少......
哎......
方休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掀开车帘,看向白小纯,问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他的身上都是银票,一点儿碎银都没有,只能问白小纯了。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小的带了五两的碎银,少爷您要用吗?”
方休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个人回去一趟,把这些鸡蛋、野菜和野兔的钱给付了,少爷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
好了,去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抢,这不是少爷您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心里面这么想,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应了一声:“是,少爷!”
方休放下车帘,看着面前的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土特产,又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只是......
这一次,他却没有之前那么的心烦意乱了。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自己的确是想要活得逍遥自在,可是为楚国的百姓做一些事情与活得逍遥自在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反而是越纠结,越觉得约束,倒不如追随自己的心意,想要什么就去做,不这么瞻前顾后。
即便是遇上了一些麻烦又如何?
自己可是患‘脑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