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宪哼了一声,道:“这事儿如何了断,此时此刻恐怕不该是你来做主吧?”说着,将目光转向了顾天佑。
顾天佑到此才完全搞清楚明万军和胡三变的全盘计划,只是万万没想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被自己无意中破坏了。想一想,这事儿没什么好后悔的。其实就算让他们得手了,今日到场众人全都死了,那座高术江湖在本质上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无非就是掀起一场新的血腥争夺。
话说到这份儿上,彼此间已然是图穷匕见。胡三变说出这终极计划,便等于放弃了这个打算。三方人马相互掣肘,谁都没有把握消灭对方。比较而言,王宪和国内龙兴会的实力底蕴肯定是最强的,而李天一透过李阳昆之手经营多年的猎神隐修会也绝非二流组织,只要十二门徒还在,八大神族还掌控在手,他们便有足够实力跟王宪分庭抗礼。
实际上,就此罢手对天佑城而言是最不利的。单就实力而言,天佑城那点底蕴根本拿不出手。经过今日之事,收留明万军和胡三变以后,已经跟当世最有实力的两大组织公然决裂。错过眼前这个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天佑城将要面对的是夹缝中求生存的困境。
顾天佑经过深思熟虑,却做出了最非理性的决定。
一个人对于人性有了足够的理解,他看人包括看自己的眼光就会变得既深刻又宽容,在这样的眼光下,一切隐私都可以还原成普遍的人性现象,一切个人经历都可以转化成心灵的财富。在理性的冷酷精准外,更会增添一种人性的德容。这个德也是一种道,难以名状,却在冥冥之中影响着运道。
顾天佑沉声道:“若依顾某的意思,今日之事,大家各退一步,就此罢手,今后山高水长,江湖再见时自有算账之期。”
李天一愤恨的目光盯着顾天佑和王宪,切齿道:“我四个兄弟相交百余年,今日一战,间接直接全都死在你们手里,此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这老家伙刚亲手清理门户弄死了一个儿子,到了这一刻惦记的却是结拜兄弟的死,人伦天性在他身上已然所剩无几了。
王宪道:“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一致,那胡兄是不是可以放了我陈三哥?”
胡三变缓缓收回琴中剑,道:“山河不改,绿水长流,各位不送好走吧。”
轰隆一声巨响入耳,却是半山腰处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王宪面色一变,喝问道:“明万军,你还有其他安排?”
明王也有些发懵,站在那里表情凝滞,似在倾听什么,沉声道:“王菩萨,你以为老子是你吗?这是当地驻军搞出来的动静,整座山区都被围住了,咱们赶快各自突围吧。”
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此事不是出自明王布置,那又是谁在背后捣鬼?
陈芝寒反应是最快的,忽然冲着先前那个一枪刺死李阳昆的中年人喝问道:“长枪,孙明申是什么意思?国安在远东布局多年,孙明申不是跟我说已经搞定远东军方了吗?”
我操,这里头还有事儿?顾天佑大为惊诧的看着那个中年人,这人居然是十九局的长枪?孙明申把他派来要做什么?这山下的炮声又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面对陈芝寒的质问,神色丝毫不变,沉静道:“陈会首,孙局对你的心你还不懂吗?他怎么可能会害你,这些俄国人背信弃义多半是知道了明王手里的宝贝,我这次奉命登山全只是为助你一臂之力,绝无其他意思。”
李天一道:“这帮老毛子没一个好鸟,一贯是贪婪无厌,从庚子年那会儿就这个熊样子了。”
山下炮火隆隆,王宪冷笑连连,道:“老前辈,看来你这海外龙兴会还没搭起班子呢就先出幺蛾子了,我打赌这事儿绝对跟那个什么八大神族有关系,这帮白毛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你接下来要忙活一阵子了。”
李天一道:“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你志气高远,本领通玄,但想要把现在的龙兴会拧成一股绳,却也非易事。”
顾天佑道:“二位快别做口舌之争了,当下最要紧还是赶快想法子脱困。”
明万军道:“下边有一整支装甲步兵旅的兵力,甭管你多大的宗师领悟了什么大道,想要就这么冲出去,跟找死没区别。”
王宪道:“你有什么高见?”
明王道:“从这里下去,有一座山洞,里边有条路本是我留给天佑老弟的,从那里出去,直接就能出山区。”
顾天佑一听叹了口气,道:“那条路各位还是甭指望了。”说着一指雷明顿,又道:“已经被这老兄的手下给震塌了,就那个号称能聆听大地之声的西方高人弄的。”
明万军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这就是时也命也,老子本已经改了主意不跟你们同归于尽了,没想到这贼老天偏要成全我们两个,这回可只有各安天命了。”
山下炮声步步迫近,这座山峰的范围不算大,这么多步战车和坦克交织而成的火力网的围困下,要想在大军眼皮子下突围,难度之大超乎想象。这些高术江湖里的顶尖人物,要论单打独斗阴谋诡计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但此刻身陷绝境,面对山下的铁流钢军却也只能是束手无策。这便是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了,江湖再高也有它的舞台限制。此刻的主角却是那些钢铁机器组成的密集火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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