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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想问他上次那样是哪样,但想想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说出低胸小黑裙这几个字,于是,她决定无视,只回了一条。
——
林陆骁一乐,歪了下嘴角,把手机丢一边,双手撑着大腿,目光盯着桌上一堆书。
这时手机响了,扭头瞥了眼,是机关里的号码,很熟悉,出来培训前一周,处里刚用这个号码把他叫去支队训了一番,就那车轱辘话来回说,还拨了这堆书让他考试之前看完。
林陆骁在特勤中队的表现几个领导一直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小子平时偶尔不正经时跟你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但真正在火场上、救援现场,他绝对是靠得住的人,才这么让人轮番轰炸。
他盯着那长串号码,默了半晌,才接。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粗厚,典型的北方男人,是林陆骁以前特勤队的老书记,姓张。
“培训啥时候结束?”
林陆骁握着电话,“还仨周。”
那头的人说:“行,到时候来我这一趟。”
“……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你难道想一辈子在那个中队呆着?一辈子风里来火里去的?等你以后娶了老婆,有得你后悔的!”
“……”
“我知道你咋想,几个领导也都找我谈了好多次话,合计着想从我这儿套点儿话头。”张书记顿了顿,开始哼哼唧唧地模仿着领导的口气,“我带过那么多兵!就没见过脾气那么硬的臭小子!最可气的是,每次还被他怼得我都没脾气了!”
林陆骁歪着脖子夹手机,弯腰去摸桌上的烟盒,取了一支,含在嘴里,说:“不像,每次见着他们,他们都恨不得拿烟灰缸砸死我。”
张书记在那头呵呵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队长都跟我说了。”
林陆骁低着头,边拍着裤兜找打火机,边问:“说什么了?”
“平林地震那年你发现一个小男孩,你们没能把他救出来,你自责了很久,我们都知道,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钢筋穿透胸腔,就算你们当时给挖出来,在当时那个救护条件下,他也很难活下来。”
林陆骁自己也深知这点,别说当时根本挖不出来,就算能把他挖出来,当时的医疗设备那么紧张,他也很难活下来,队里决定放弃,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展开其他救援,毕竟,谁也想不到下一波余震会在什么时候来。
就在余震把土堆震塌的前一刻。
男孩的眼神,让林陆骁在往后的好几年里,只要一闭眼,他仿佛就能看见那双眼睛。
张书记问:“什么眼神?”
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当时男孩的眼神,但如果真要说的话。
林陆骁没了心情,把唇间的烟拿下来,丢桌上,往床头靠,淡淡说,“苦。”
无奈,悲恸,苦楚。
这人呐,有时候就是,吃苦,受苦,偏偏看不得苦。
“其实你去大队挺好的,至少这些以后看不到了,工作也轻松,我知道你这样会觉得之前几年都白练了,但有时候救人,不一定要上前线,消防消防,一方面消,一方面防,咱把防做好了,消的工作就少了,你说是不是?”
张书记继续说:“这几年,断断续续听过兵们不少抱怨,咱没日没夜尽心尽力救人,而有些老百姓还觉得咱白拿了纳税人的钱,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可人家还觉得咱不够快,应该打完电话就立马出现,我们都应该是金刚狼,蜘蛛侠,会穿墙,会飞,会爬摩天大楼。救援现场,恨不得让我们进去以命换命救他们的亲人朋友出来,有些话陆陆续续听多了确实伤人心呐!你说说这些官兵也都是爹生娘养的,有些才十□□岁,一身伤一身疤,可也是把这些话默默往肚里咽。他们不知道咱二十四小时待命,接了警,你就是在上厕所也得把屎夹断冲出来,他们看我们外面穿得整整齐齐,可他们不知道好几个弟兄大冬天的里头只有一件背心就赶着战备号往前冲。”
最痛的还不是这些。
最痛的是,在火场,远远看着队友被冲击波轰开时,你还不能往回冲,还得抱着伤患往前走。
可是能怎么办?
这些事,总有人要做啊。
张书记叹口气,说:“前阵去看了老队长,人现在挺好的,养养花,种种草,还跟我念叨你来着,人老了,年纪上去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儿,细细碎碎的,跟我叨叨,听着感觉也不错,他跟我说,带过那么多年兵,就属你最有味儿,也跟我说,让你进了大队改改性子!还有啊,陆骁,有些事儿,你该好好考虑,关乎前途跟未来。”
林陆骁默了半晌,轻嗯了声把电话挂了。
……
老队长是个老兵头,从基层中队干了十几年,才调任到特勤中队任指挥员,是南山人,家就在林陆骁培训县区的附近。
林陆骁去看他的时候,老队长正提个鸟笼背着手在逛公园,腰板挺得跟笔杆儿一般直,他停好车,从后座拎了两壶老白干过去。
老队长看见他倒是惊喜,再低头一看,老白干,更惊喜,俩眼珠跟铜铃似的放着光,“你小子咋来了?”
林陆骁一身常服未脱,给老人打了个标准的军礼:“在附近培训,昨天跟张书记说起您,赶着给您送两壶酒,省的跟领导打我小报告。”
老队长年近五十,身杆笔直,面庞精瘦,不免能瞧出年轻时威武的雄姿。
“得了吧,还能想起我,也算你小子良心。”
老队长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陆骁来了心里也欢欣着,逮着他就往回带,“走,跟我回家看看老婆子。”
林陆骁搀着他往回走,就在途中,接到了南初的短信。
几天没联系,南初一发短信就喜欢调戏他,忍不住加了最后一句。
林陆骁一手搀着老队长,一只手捏着手机,单手飞快摁着。
老队长拎着个鸟笼,看他一眼,“媳妇儿?”
林陆骁发完短信,把手机塞回兜里,低笑:“哪儿!一小丫头。”
老队长眼儿尖又毒:“小丫头看上你啦?”
“……您要这么说,可就没法聊天了。”
老队长一乐,拿手点点他,啧啧:“还记得以前队里跟隔壁红三甲医院联谊的时候,那不是有个小护士挺喜欢你的嘛!你小子桃花运向来都不错。”
刚说完,手机又震,林陆骁拿出来。
林陆骁懒得理她,直接把手机塞回去,没成想老队长照着短信念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声如洪钟:“臭丫头片子,你—懂—得—”
林陆骁停下来,眯着眼看他,直接被气笑了。
老队长也不管他,自顾自往前走,时不时逗逗他手上的小鸟,“你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哦!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陆骁掐着腰站在原地,看着老队长的背影,笑得无奈。
老队长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林陆骁:“都发上短信了,你倒是把臭丫头片子带来给我看看啊。”
“……”
虽然嘴上爱扯皮,但两人确实也好些年没见了,当兵的能安全退伍也就剩下那些情怀了,老队长面上不爱说写什么,但心里确实喜欢林陆骁这小子,聪明反应快,在救援现场的时候判断果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确实招人喜欢。
不免多喝了几杯,话又多了些,来来回回都躲不过那些,喝到最后,老队长直接倒在桌上,难得队里来人看他,又是自己的得意子弟,难免情绪上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林陆骁帮着嫂子把老队长扛到屋里放下,道了别,又递了个红包才肯离开。
……
周六,南初拍完广告,不等沈光宗发话就拖着西顾回家,自己前脚刚下车就把门嘭关上吩咐司机把西顾送回家,西顾扒着窗口喊她:“你又干什么去?!”
南初一口气跑上楼。
司机听话地把车开老远,看着南初越来越远的背影,西顾欲哭无泪,脑子里竟然是韩北尧那张妖孽的脸以及沈光宗那句震耳欲聋的:“你知不知道大老板以前是干什么的?!!”
西顾没忍住,哇得一下哭出来。
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助理兼化妆师周旋在一堆奇葩中间容易吗她!!
这厢,南初已经脱光站在橱柜前,一件一件挑着衣服。
她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不能像上次那样。
他不喜欢长裙,那就给他来件小短裙?
那么问题来了。
多短合适呢?
南初慢条斯理地从柜子里拎了三件不同长度的小短裙。
齐的?遮腿根的?遮膝盖的?
她鼓着一口气,弯腰率先把遮膝盖的给拎出来扔一边,太长。
随后又拎起另外两件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嗯,还是遮腿根的比较美观。
那么问题又来了。
紧身的,还是宽松的?
紧身太显身材,怕他撑不住,一口吃撑了就没新鲜感了,还是先宽松的。
循序渐进更勾|人。
选完衣服。
南初对着镜子化妆,不浓,很清新的裸妆,随便拿着粉饼擦了两下,她的五官不适合画太浓的妆,会显得戾气很重有攻击性,清淡的粉底提升一下气色就足够。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抿一抿唇,镜中的女孩眉眼温顺清淡,冷淡疏离,她用食指推了推两边的唇角,看上去尽量有那么点柔和感。
做完一切,南初刚弯下腰去拎包。
结果手机响了,她拎出手机一看,是林启,还没等对面说话,就直接开口道,
“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跟你去喝酒的。”
电话那头林启的声音火烧火燎地:“江湖救急,快到将|色酒吧后门来接我!”
南初没理他,对着镜子理刘海,冷淡地说:“挂了,我今天有事,今天这约会给我泡汤了,我能把你杀了,所以别惹我。”
林启:“我宁可你把我杀了,我也不想被人爆菊|花啊!”
对面听筒里的声音很杂,林启似乎一边跑还一边推翻了东西,身后是西里哐啷一堆乱七八糟的铁皮抖落的声音,南初握着电话,闭了闭眼,一狠心:“爆就爆吧,说不定就此开起了新世界大门。”
“……”
林启似乎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尖叫连连,话筒旁灌进的全是呼呼的风声。
过一会儿,哐一声,手机似乎掉了。
“操!这帮小兔崽子下手这么重!”
“丫的,早知道打给我哥了!你这个不靠谱的!”
南初:“你到底在干嘛?”
“上次在米兰那个华侨啊!!!被咱们整得死惨那个!刚刚在酒吧碰见了啊!现在正追在我屁股后头呢!!!”林启对着电话喊。
南初咬着牙,骂了句脏话。
“你给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别打电话给你哥,听见没有?”
林启:“不打肯定不打!你快点儿啊!!”
他才不找死呢,被林陆骁知道在他在米兰干的那些混账事儿,能削死他。
南初刚认识林启的时候,两人是酒友,经常在那个酒吧见面,林启那时经常请她喝酒,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了,林启那阵母亲去世,事业不顺,各个演出被破取消,人很消极。
俩消极的人就这么给凑一块疯狂去了。
结果,当时酒吧有一特有钱和特别嗜好的华侨,找人给南初的杯里下了点猛料,结果被林启给喝了,林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跟南初商量着在酒吧寻个机会报复一把。
连着蹲了两个晚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华侨五花大绑扔在酒店,乱七八糟画了一堆东西在他身上,拍了照还上传了华侨自己的ins。
平日里华侨也算是个翩翩公子的形象,这一弄,公司股价跌了不少,还被华侨的老爹给关了半年的禁闭,这才给放回国。
结果一回国,冤家路窄了。
……
通往将|色的后门要经过一条上坡和狭窄的小巷,夜色暗沉,划过震天动地的引擎声,一辆红色轿跑穿梭在巷弄里。
南初一个急刹把车停在将|色的后门。
她坐在车里给林启打电话,挂了电话,半分钟后,林启从一道狭窄的木门里冲出来,南初冲他一按喇叭,透过刺眼的车大灯,前方恍过一道人影,脸上带着伤,青一块紫一块,肿着半张脸,额头破了皮,显然刚才已经近身肉搏过了。
紧跟着,木门里又冲出三四道人影。
南初启动车子,挂好档,还不等林启坐稳,敞着车门就一脚轰着油门,直接给轰上路了。
身后的几个人快速上了一辆车,“快,追!”
林启关好门,惊魂未定地往后看了眼,华侨的车灯恍眼,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这帮兔崽子!”
车子穿过小巷上了正路,两旁的树木在迅速倒退,南初瞥了眼后视镜,后方车辆紧追不舍,还试图超车拦截,被南初打了个漂亮的漂移拐过一道弯,紧接着又是两个干净利索的漂移,后方的车距越拉越大,林启悬着一颗心终于下去了,劫后余生的这种刺激感让他忍不住对南初吹了声口哨,冲南初竖了竖大拇指:“你牛|逼。”
南初瞥他一眼,冷笑,“几点了?”
林启撇嘴,“六点五十。你还约了人?”
“行了,你等会受死吧。”
……
此时后方车里,有人正打着电话。
“小老板,那车往钟鼓方向去了,开车是个女人,很生猛,我们没追上。”
挂了电话还在跟同车的人吼,“草,那技术简直不是盖的。”
……
时针已经指向七点。
天色将沉,小区亮起了路灯,林陆骁站在路口的路灯下,低头点了根烟,青白的烟雾四处弥散,烟头燃着一缕青丝,环绕在昏黄的灯光下,人影被灯光拉着老长。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吐了口烟雾,又给塞回去。
脸庞的轮廓被路灯照得晦暗不明。
放鸽子?
很好。
……
这厢,南初的车给人前后夹击,逼停了。
对面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她的红色轿跑前,车灯打得骤亮,恍眼睛。
南初拿手挡了下光。
一戴着黑帽的高大男子从对面那车里下来,走到窗外,拍了拍南初这边的窗玻璃。
林启抖着嗓子:“别开,开了咱今晚就死在这儿了。”
门外的人见里头的人没动静,弯下腰,又拍了一遍,背光,看不太清楚脸,只能看见他拿手指了指南初,声音穿过玻璃有些沉,“你,下来。”
“你别下去。”林启说。
南初手刚扶上车门。
前方忽然亮了一盏灯,车后方跑来一人,喊:“小老板!警|察追来了!”
南初猛看向林启:“该死,你报警了?”
林启忙不迭摇头:“当然没有,我又不傻!”
身后酒吧老板带着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围上来,将他们围成一个圈,挥着手嚷嚷:“就是这帮兔崽子啊!!!把我店给砸了!”
……
晚上八点。
南初录完笔录出来,林启蔫儿了靠在长椅上,那脑门子张灯结彩跟涂了颜料似的。
南初走过去坐下,刚准备给林陆骁打个电话,就听林启说:“怎么办,警|察通知我哥来了,我死期到了。”
“……”
“林陆骁?”
林启委屈地点点头,“你等会可得帮我解释解释。”
解释尼玛,自身难保。
南初站起来要溜,被林启一把拉住,“你上哪儿去?别走啊,我一个人害怕,等会我哥发火我还指望你帮我说几句呢!”
南初低头瞥一眼,冷声说:“趁我没打你之前,赶紧松手。”
林启索性手脚一把抱住南初,像个袋鼠一样挂在他身上,拿脑袋蹭了蹭南初的肩膀:“不嘛!”
南初冷声警告:“林启!”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
“你们干什么?”
两人动作停了,齐齐往门外看去,恢弘阔气的大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黑影,一身休闲,手抄在兜里,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很低沉。
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声。
完了。
……
两人木然站在原地。
林陆骁没有立马过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两人一会儿,有警|察过去跟他说话,隔太远,听不太清,他静静听着警|察,时不时瞥他们两眼。
那目光里的深沉抖得林启一个激灵。
两人说完,林陆骁拍拍他的肩,难得弯了下嘴角:“谢了。”然后往他们这边走,那人自后方又冲他背影喊了句:“陆骁,明天上我家吃饭呗,小四维也来,咱都好久没见了。”
林陆骁说了句好,然后径直朝他们过来,站定,一把将林启从南初身上拎下来往后方的椅子上一丢,弯腰,对上南初的眼睛。
“打架?”
“飙车?”
“嫌命太长?嗯?”
说话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尾上翘,是警告,颇具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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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个之后的预告:
南初戒烟。
两人坐在山坡上。
“想抽烟。”
林陆骁把昨天队里搜刮来的糖丢给她:“吃糖。”
南初吃完糖,又朝他伸手。
林陆骁把兜里仅剩的糖也丢过去,拍拍裤兜,宽大的军裤随风摆了摆,
“最后一颗。”
南初嚼完,又伸手:“还想吃。”
还没完了?
“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林陆骁不耐烦皱眉,刚一转头,小姑娘红艳艳的唇近在咫尺。
两人四目相对。
呼吸纠缠。
静了三秒。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南初笑着弹开,得逞:“承认吧,你想亲我。”
林陆骁:靠,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