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眼,遂立即用话掩过去:“当然,裴元清这种小人,不配为青台山弟子,说起他,确实玷污了岳掌门。只是这厮求死心切,说话间前言不搭后语。想必各位都查明了,仓库里的火药都是昨晚新送来的吧,昨晚我看到的可疑船只大概有二三十艘,算来至少有半吨的量。这样的量,若真是常山是大批购买或者托人所买,交付之间势必引起官府警觉,而这些单子,根本没有官府的印鉴;若是小批购进……”
“那便是涓涓细流汇集于船,再哄骗裴元清运送进来的手段。可扶某不明,为何这些字条上的金额如此之大?”
苏见欢看了扶瑾轩一眼,后者带着微笑回望他。阿轩不怎么爱说话,同自己还好些,若是带出去,那些姑娘们想要逗他开口也只能自讨没趣。以前老担心这孩子离了他口头上欺人家不过,今天见他能把自己想说的话接下去,颇为欣慰,趁势退了下去。
此时唯一的嫌犯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有嫌疑的也自证了清白,再审下去也毫无意义。岳掌门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命人将裴元清拖下去关押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会便散了。
苏见欢也趁乱出逃出了常山的视野,甫一出门就被一只小麻雀捉住,一口一个“阿山伯伯”喊个不停。苏见欢无奈看向激动不已的梁小姐,对方全然不顾淑女风范,大着嗓门说道:“阿山伯伯,你真厉害。刚才若不是你出手,那个裴元清估计就要奸计得逞了。”
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夸赞,苏见欢有点飘飘然:“其实也没什么。你看我一把胡子,就知道我在江湖混迹多年,这种把戏看得极多,所以才能判断出来。”
“总之,还是你见多识广,不然今天那小白脸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你为什么一直叫人家小白脸啊?扶掌门少年英才,哪里不对你的胃口了?”苏见欢真心实意地请教。
“他啊,这个人就是一副伪君子的嘴脸,你看他朝谁都笑……”梁小姐突然顿住不说了,直盯着他身后的方向。他转头一看,正好对上那副得体的微笑,却隐隐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眼神的怒气。
梁小姐吐了一下舌头:“阿山伯伯,我走了。”
苏见欢朝她的小步快跑的背影笑道:“下次记住了,说人坏话一定要背着人说,不能再当着人家面讲了。”
扶掌门走到苏见欢近旁,依然是言恭貌敬:“刚才多谢前辈为我解围。”
苏见欢心里发虚:“没事,反正也是无稽之谈,清者自清,我只是出来走个场罢了。”
扶掌门道:“在下略备了薄酒,不知苏前辈是否肯赏脸出席。”
苏见欢忙推辞道:“有酒有肉喝当然极好,只是乡下老婆孩子想我想得紧,要不是昨夜耽搁了,今天就……”
扶掌门果然知趣:“即使如此,晚辈也不敢强留。还望前辈哪日路过常山,肯赏光上来一聚才好。”
“一定一定。”
☆、湘北
下了山,苏见欢便拔足狂奔,找到最近的马厩买了匹马,又买了把剑,往南方飞驰而去。一路上,心里还忍不住后怕——他觉得扶瑾轩可能认出自己来了,尤其是那句来日再见的话,更是意味颇深。
一开始不对的地方就是扶瑾轩能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完整说出来,当时心里得意没想太多,后来一琢磨,正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所以语气思路上都几乎一致,那么对方极有可能也察觉到了这点。
另一点就是,苏见欢曾嘱咐过扶瑾轩,在江湖中处世一定要说足场面话,就算你想赶对方走,对方要辞别的时候也要假意敷衍,挽留一番,可是扶瑾轩竟直接让他走了。
算了,天大地大,自己就一迳儿跑到湘北去,还能被抓住不成。
苏见欢印象中的扶瑾轩,从来不是这般——三月春风的笑意之后是刻薄的冰冷。以前的他,明明眼里眉里都是一派天真的笑意……
第一次见到阿轩的时候,他才只有八岁,因为风寒饥饿倒在山脚下,自己一把捞起抗在背上的时候还能被一把细瘦骨头硌着。给他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发现这小孩长得甚是眉清目秀,眼下一颗泪痣称着长睫毛也挺可怜。煎了药把他伺候醒后,他却睁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在自己怀里挣扎,说自己要立即赶去常山。
苏见欢无奈道:“常山派都被天正教整的流离失所了,老巢都被占了,你去干什么?”
那孩子怔了一会儿,泪如泉涌,他不自觉拿袖子给阿轩擦去:“你为什么要去常山派啊?”
阿轩抽噎了一会儿,终于止住泪:“我父亲遭魔教毒手,我要去常山派找我舅舅,求他帮我报仇。”
苏见欢心里一紧,又问:“那你怎么一个人,母亲没陪着吗?”
“母亲……”一开口眼泪又涌了出来,“母亲自父亲死后郁郁寡欢,不久病逝了。家中只有伯母做主。”想来是叔伯一家不思复仇,反而侵占了兄弟的财产,逼得这孩子只能南下寻亲。
苏见欢打小就没见过爹娘,要不是七八岁的时候被师父从乞丐手下救下来,受到精心养育,只可能比这少年更惨。于是一时激动,便道:“既然如此,你留下来,我教你功夫,你学成了再去报仇。”
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尚且心魔难抑,命在旦夕,又怎么拉扯一个孩子长大,还是扔给薛十五靠谱些。正欲补充,阿轩已经下床给他跪下了:“谢谢师父,徒儿扶瑾轩以后必将勤练武功,他日手刃仇人。”
苏见欢抱起他放回床上,摸摸还发烫的额头,说道:“先好好休息吧。”
后来想着,魔教的行踪和人员自己也比较清楚,杀他父亲的究竟是哪一个却不清楚,于是瞒着他探听了一番,原来扶瑾轩的父亲是津门镖局的当家的,去南下广粤送货时遭魔教截杀,财亡人陨。这种事自己在魔教挟制下也做了许多,但好巧不巧的是,这桩生意,正是自己亲手结下的。
于是那一天晚上,他对阿轩说道:“阿轩,你需要对我改个称呼,师父二字,再不能叫。”
阿轩夹筷的手停在半空,向他转过来,脸上还带着看到炒鸡蛋的笑,眼里满是慌张。
苏见欢忙补充道:“只要不叫师父都可以。我的名字,苏见欢。你可以叫我苏见欢,苏子愉,见欢,欢欢,阿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怎么配呢?
“阿欢。”阿轩从善如流,透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当时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孩子,将是结束自己腌臜命运的刀斧了。
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一块石碑,碑上字符钩转之处,十分犀利,比起周围的墓碑,刻字的深度都多了几分。风中传来一声嘲讽:“虽然你平素逻辑缜密,但到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