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想龙鳞饼也挺好,虽然只是白米做的。但好歹能填饱肚子……”他越想越觉得饿,“虽然伙房厨子做的菜越来越难吃,可好歹也是菜……”
柳雁睁大了眼,刚才还让她小小崇敬了一下的少年去哪了?怎的一眨眼这样唠叨,简直跟书院里的先生似的。
下面的人久不见柳雁下来,怕她一个小姑娘在那出事,探头冲上头喊道,“蛐蛐姑娘,楼上是真有蛐蛐么?”
柳雁怕那人上来,忙挪步下去。要是那人来了一看,发现那肋骨哥哥,就是她的错了,“我走了,免得他们来找我还连累你被发现。”
少年顿了顿,这话因为颇有义气,让他十分惊诧,哪里像个小姑娘说的,莫非他看错了,对方不是个小丫头?起身推开窗户,大片光源打入,照亮阁楼,扬起的灰尘隐隐可见,不过已经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日光照在他脸上,面如白玉,带着少年英气。他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又懒懒躺下,罢了,还是睡觉吧。
柳雁没了偷懒的地方,只好跟着他们一块搬书。搬得手都染上了墨迹,等听见午食钟声,去井边洗手怎么都洗不干净。干脆拭干就不理会了,去吃饭吧。想到那阁楼少年,她又回去,免得他睡着了没听见。可探头看去,窗户大开,却不见那人影子,估摸是去了伙房,这才安心往那走去。
不比坐着念书,劳作一上午的学子腹中饥饿,钟声一响,比往常去伙房去得更快速。柳雁耽搁了一下,还在半路就发现只有零零稀稀几个人了。快到门口,却见有人站在那,神色焦急。可一见自己那脸上的焦急就不见了,还板起脸来。
她讪讪笑道,“先生,你在等我呀?”
郑昉点头,“先生以为你躲起来睡觉,没听见钟响。”
柳雁当即否认,“我怎么会!”她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没有成功就不算。不过这平日对自己又凶又严厉的先生这样担心自己,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先生等了我很久吗?”
“不久。”郑昉领着她往里走,“刚等了一会。”
柳雁抿了抿嘴,“分明是很久呀,先生不说实话是不对的。”
郑昉真是一点也不想让这小丫头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否则日后哪里有威严,脸当即又板起,“说了没有便没有,你有何凭证?”
柳雁指了指门口那,“证据便是先生方才站的地方,杂草都被压得不能起身了。而且旁边一圈三寸的地方,草都被踩塌,分明是久久踱步的结果。”
郑昉诧异不能言,见她满脸得意,真是……不甘!
领她到了分派午食的厨子那,打好饭菜,郑昉低头说道,“你不爱吃龙鳞饼,那就不要了。”
柳雁微微一停,说道,“没关系,吃吧。讨个吉利,让龙神高高兴兴地降雨。”
郑昉又诧异了,脱缰野马乖顺起来,真是无比奇怪。见她拿饭菜的手也染有墨汁,方才也认真去搬书了吧。他竟会以为她去偷懒了,为人师表,真是不应该。
第五十三章不通(一)
柳雁回到家中,就去找了母亲,给她看自己染了墨汁的手,“娘,你的。”
搬书不是什么辛苦活,李墨荷见她撒娇邀功,笑着给她擦手,“雁雁最乖了,只是在那不洗干净,现在干了难洗。你说你做了活,娘自然是信的。”
伎俩被识破,柳雁也不尴尬,坐在母亲腿上倚着她,认真擦手,“娘,书院比家里好玩,先生也挺有趣的。”这一说她可想起来了,“我说了三日后去找薛院士的,竟然忘了!”
李墨荷好奇道,“找院士做什么?”
“那日我跟他下了宣战书,当然是去应战呀。”
李墨荷忍不住笑道,“小小年纪怎么跟你爹说话一样,满腔的兵法调子。姑娘家说这些,会把人吓跑的。”
柳雁说道,“可是我们柳家也出过女将军呀,爹爹说起那位祖奶奶,也很崇敬来着。而且如今女官不少,在刑部也有任职的,也不见得会将人吓跑。”
李墨荷微顿,抱着她问道,“雁雁以后想做女官么?”
柳雁枕在她怀中,还在擦着手,摇头,“现在雁雁还小,要是说想做,爹爹肯定要给我找许多做女官的书给我念,所以就算是想呀,我也不说,等我再长大一些吧。”
李墨荷只觉她的小聪明也不能小看,不过也对,雁雁还小,费那些大人的心思做什么。所谓童趣童趣,就该有孩子的模样才对。
柳雁既然想起了要找薛院士,那无论如何都得去的,决意明日就去找他。不过到底要不要留在惊蛰班,她还没想好。同窗都挺好的,而且郑先生也……嗯,马马虎虎。
从爹娘房里出来,柳雁想到齐褚阳也开始去书院,也不知他在踏青班如何了。便要过去找他玩,管嬷嬷闻声,说道,“齐少爷去王爷府了。”
“直接从书院去的么?”柳雁恍然,难怪没有一同回来,本来还想直接问的,“去了书院还得去陪世子哥哥练武,那不是很累么?”
管嬷嬷也替齐褚阳觉得累,同齐三爷一样,因是赤手空拳,总比别人能吃苦,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年纪还那样小,着实让人心疼。
别说管嬷嬷,就连楚清辞见齐褚阳如约而至,也忍不住问道,“你身体可撑得住?伤刚痊愈,多休息十天半月无妨。”
齐褚阳笑笑抬了抬胳膊,“无妨,多休息两日,连弓都要忘了怎么拿了。”
他刚到不久,桉郡主也过来了。路上见着母妃,要她带话来。见了兄长就同他说道,“母妃说来了贵客,让哥哥去见见。”
楚清辞应了声,让齐褚阳等会,就往外头走去。桉郡主见哥哥出去,驻足片刻,抬头问道,“你伤好了么?”
齐褚阳笑道,“好了,不好世子也不会让我留在这。你去萧城可好玩?”
“挺好玩的,比京城好,不会到处有人跟着,尤其是每日晨起就跟我外祖母去登山,瞧那朝阳。”桉郡主越说越是想念那自在日子。
齐褚阳说道,“当初我在北城也常跟将士登山,他们每日都要翻山健身强体,我爹便将我也带去。”
桉郡主倒看不出,明明这样清瘦,“我不信。”
齐褚阳无奈道,“为何不信?”
“你瘦。”桉郡主笑道,“再过两日蝉山寺庙修葺新开,在那儿瞧初阳,哥哥也去,不如你也去吧。”
齐褚阳为难道,“你们去我如何好意思去。”
桉郡主只说“去吧去吧”,出来时拉了兄长一说,楚清辞便说“那就一块去吧”,齐褚阳只好答应。
回来后跟柳定义李墨荷说,柳定义倒是赞同,李墨荷叮嘱道,“小心些,蝉山山道略为凶险,那日去的人定不少,若太拥挤,就等人少了些再上去。”
柳定义说道,“代王妃也去,自然会有侍卫开路,这倒不必担心。”
“倒也对,我忘了这个。”李墨荷说道,“等到那日,我让嬷嬷给你备上一盒糕点,登山是个体力活,容易饿。”
齐褚阳忙说道,“不必了,到时登上山顶,有斋菜可吃。王妃也打算在那用餐。”
李墨荷这才打住,齐褚阳也退身出去了。等他走了,才说道,“褚阳对我们还是有些客气的。”
柳定义说道,“已经那样顾及,也免不了有寄人篱下的局促。”
李墨荷小心问道,“可是妾身做得还不够好?”
柳定义顿了顿,看她神色不安,说道,“不过是褚阳太过懂事罢了,你并未做错。”对前妻的孩子尚且那样疼爱,对他弟兄的孩子,又哪里会不疼不爱,“劳你费神替我照顾褚阳,辛苦了。”
李墨荷还不曾听他说过这样温软的话,笑道,“何来辛苦一说。”
说起孩子,柳定义问道,“还不打算要孩子么?听说母亲又问了?”
李墨荷摇摇头,心中仍有迟疑。却见柳定义已经起身往她走来,抬头看去,已被他俯身抱起,丝毫不拖泥带水,像抱起一根羽毛那样轻巧。她捉紧他的衣袖,直勾勾看着他,“二爷……”
不过几步,柳定义已将她放在床上,埋首那细滑脖子上,轻轻吮出红印,“要个孩子。”
李墨荷身体微僵,之前她说不要孩子,让他赏自己汤水。柳定义并没有劝,立即应允了。如今他却问她、还主动如此,不得不说,自己已然觉得在他心里有了些许地位。一晃神,衣物已去,下意识伸手要推,便被他捉了手,四目对上。
“雁雁跟我说,她想要个弟弟,她会好好疼他。你还顾忌什么?”
李墨荷眼眸微润,“若是生了女儿呢?”
柳定义缄默稍许,低首耳语,“那就由我来好好疼她。”
李墨荷愣神看他,终于轻轻收了手。
有他这话,她就真能放下所有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