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怀庆公主大喜,图的就是吉利,咱们多说几句话吉祥话儿,肯定得了双份的打赏。”
原来是怀庆公主定了亲事。胡善围暗道,穆贵妃孙氏极得宠爱,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膝下只有怀庆公主一女,视若珍宝,如今选定了驸马,小宫女们纷纷来讨赏钱,图个热闹喜庆。
胡善围走到屏风后面待命,听见马皇后对怀庆公主说道:“……已经将你和王宁的生辰八字送到钦天监算日子,定婚期。赐婚的圣旨过几天就下来,这些日子乖乖在宫里备嫁,不能到处乱跑了。”
怀庆公主圆溜溜的眼睛笑的只剩下一条缝了,“好的呀,母后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穆贵妃孙氏说道:“你要好好珍惜皇上皇后恩典,将来和王宁好好过日子,莫要胡闹生事。”
马皇后说道:“记住,你和王宁是夫妻,也是君臣。咱们皇家的公主,代表了皇室了威严和荣耀,不能纵容驸马,但也不能太过骄纵,折辱驸马。”
怀庆公主笑嘻嘻的说道:“母后放心吧,王宁这么好的人,我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他啦!”
穆贵妃说道:“瞧瞧,这么大姑娘了,都要下嫁驸马了,说话还没羞没臊的。”
马皇后笑道:“姑娘家大大方方的,也没什么不好……”
屏风后,五月蝉声齐鸣,宣告夏天的到来,胡善围却如坠冰窟。
王宁……我们终究无缘,以后各走各路了。
金陵北城城墙外,是烟波浩渺的玄武湖。玄武湖上有四个岛屿,分别是太子洲、别岛、新洲和旧洲。其中旧州岛防守严密,不亚于以前永安郡主所在的八府塘湖心小筑。
因为旧州岛上有黄册库,所有大明百姓的户籍都在这里,定时更新统计,是掌握大明人口数量和流动最核心的地方。
除了黄册库,还有许多秘密的卷宗也藏在次处,因为这里四面都是水,以防失火,也方便守护。
徐妙仪跟在燕王朱棣的身后,以朱棣燕王之尊,尚要一次次检查核对令牌,可见这里防守之严密。
徐妙仪明日就要启程去绍兴了,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却被朱棣叫出来,也不说明缘由,径直带着她从南到北穿越整座金陵城,从太平门出城门、玄武湖换船,在旧洲上岸,来到大明这个最神秘的地方。
朱棣一直带着徐妙仪走到一座藏的一个房门前停步,说道:“我刚听说过谢家老宅闹鬼的事情。妙仪,你一切的心结,都是从外祖父谋反案开始的。这个房间里藏着当年谢再兴案所有的卷宗,这是房门的钥匙。”
徐妙仪愣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做梦都想查看这些最机密的卷宗啊!可惜连东西在那里都不知道,却被朱棣送上门了。
朱棣拉过徐妙仪的左手,摊平了,将一枚小铜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去看吧。”
简直难以置信!徐妙仪握着这枚珍贵的钥匙,正要开锁,她顿了,问道:“无功不受禄,说吧,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第92章 同袍相杀
朱棣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要你当我的燕王妃。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卑劣的挟恩图报吗?徐妙仪最鄙视这种行为了。
朱棣说道:“嗯……没想过要你做什么,希望能够帮到你吧。”
徐妙仪说道:“多谢,以后要看尸体、查案子什么的,尽管开口,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的。”
这……朱棣沉默了。
徐妙仪打开了房门,里头有书香陈旧发酵、还有驱书虫草药的特殊味道,卷宗都封在柜子里。柜门上贴着封条,封条的浆糊已经干涸了,纸条底部写着晾晒蛆虫的时间,正是去年的夏天。
撕拉一声,朱棣撕下了封条。徐妙仪问道:“封条上有印信,能够随便撕吗?”
朱棣说道:“每年夏天藏都会搬出来爆晒,驱虫,贴上新的封条,你今天看完这些,我贴上新封条,从外表上看是没有异样的,里头的卷宗也不会少一张纸。”
原来是乘着夏天换封条时浑水摸鱼。徐妙仪说道:“虽如此,也是有风险的吧,万一传到皇上那里,恐怕对你不利。”
洪武帝痛恨背叛者,谢再兴是龙之逆鳞,触碰不得,亲爹徐达作为女婿,从来都不敢过问谢家半个字。朱棣这次直接将卷宗奉上,万一触怒皇上怎么办?
朱棣说道:“父皇日理万机,不会过问这些尘封已久的卷宗。再说我是皇子,即使被有心人将此事捅到了父皇那里,父皇顶多斥责几句,能把我下狱不成。”
也对,朱棣是皇子,虎毒不食子呢,洪武帝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天生敏感多疑的徐妙仪总觉得那里不对,她的手搁在书柜的铜环上面,迟迟没有打开柜门。
朱棣问道:“怎么了?那里不妥?”
徐妙仪转身,直视着朱棣的眼睛,问道:“你……你是喜欢我吗?”
朱棣浑身一颤,一瞬间眼神有惊慌失措的闪烁,而后平静下来了,也定定的看着徐妙仪,“是的,我心悦你。”
徐妙仪身体一僵,不知如何应答。
朱棣往前走了一步,见徐妙仪身形僵直,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昨晚你说有情人成了眷属,也未必有好结果。还说你不是其中的幸运者,其实此话言之甚早。妙仪,你若嫁我,我定不负你。”
徐妙仪心慌意乱,说道:“可我……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朱棣心一沉,说道:“你我相识两年多了,相处算是融洽,况且你我都在婚龄,总有一天要成亲的,与其和毫不相识的人共度一生,不如在一起坐看风云。”
朱棣说的句句在理,燕王府需要女主人,徐达也正在给徐妙仪挑选夫婿,论门第,论地位都是相配的,更难得的还是他们性情契合,相处融洽,成亲后更容易日久生情,这样的婚姻原比和陌路人成亲要美满。
起码他们将来不会像秦王和秦王妃那样形同陌路人。可是,婚姻远远不是有爱就够了……
徐妙仪有些懵,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是的,她肯定会嫁人的,与其嫁给了别人,还不如嫁给心悦自己的燕王朱棣。
但是她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不能直言的过去,比如她加入过明教、她暗中追查着杀母仇人的足迹,赵千户、周奎都是她亲手除掉,甚至鸡鸣山的郭阳天,也是她设计沉尸湖底的。
她想起了秦王妃王音奴和周王朱橚相识相爱的过程,那么的美好单纯,可当残酷的真相揭晓,犹如
一柄双刃剑般捅向彼此,两颗心割得千疮百孔。
如果答应了,就要瞒着朱棣,可真的能够瞒一辈子吗?
如果是个陌生人,徐妙仪是不在乎的,但是对方是朱棣,她就不忍心欺骗了——她也不敢骗啊,朱棣此人,犹如一头猛虎,惹怒了他,下场会很惨的。
想到这里,徐妙仪猛然警醒,很想直言说不,可看着朱棣期待且炙热的眼神,她的心跳紊乱,不能自已。
好纠结。
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徐妙仪朝着朱棣走去,两人之间越来越近,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了,朱棣的手心全是汗水,说道:“妙仪,两情若是久长时,发之于情,止乎于礼。”
徐妙仪生性大胆,朱棣觉得她要做一些“无礼”的事情,嘴上是反对的,心里却很期待。
徐妙仪在两人还有一拳之隔时停下了,说道:“我会慎重考虑的,现在无法回应你。等从绍兴回来时,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行吗?”
朱棣有些失望,说道:“好。”
徐妙仪转身,欲去打开柜门,冷不防朱棣从后面扑来,将她拥在了怀中!
朱棣身形高大,犹如一座山似的将徐妙仪罩在怀里,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就在徐妙仪转身的瞬间,他蓦地恐慌起来,好像柜门里有一头怪兽,只要开了柜门,那头怪兽就会吞噬妙仪,永远不会等来他期盼的那个答案。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朱棣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这一次她真的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徐妙仪在军营里听过一箩筐的荤段子,也非常熟悉男子的身体,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发生什么事情。
糟糕!朱棣不会有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吧?
徐妙仪试图挣扎,可是在这种姿势之下,越是挣扎,朱棣怀抱就越紧,她的手脚被困住了,无法反抗。
大意了!
待会我该怎么做?是装作阅人无数的样子,豪放女似的说来呀来呀,今天让老娘尝尝亲王的滋味;还是做害怕小白兔的可怜样求饶,然后乘着朱棣放松警惕了,慢慢退到窗边,跳到窗外逃生?
正思考这对策呢,蓦地朱棣松开了她,在她耳边呢喃道:“将来考虑怎么答复我的时候,记得想一想这个怀抱,妙仪,我是真的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