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卡莎捂住了嘴，但卡恩还是听出她惊呼叫出的名字。
    拉尔斯。
    那个今晚在酒馆里给他们讲故事的人，没想到现在就遇害身亡了。
    杀他的人是谁？
    海雾渐渐散开，一个不停挥砍的鬼影印在她的眼里，绿幽幽的，死气弥漫。
    血港鬼影派克、普朗克死后顺位成为赏金榜上的第一名、比尔吉沃特的第四个恐怖传说……
    拉尔斯现在用生命把最后一个故事讲给了他们听。
    卡莎忽然想起了拉尔斯遗落在酒桌上忘了带走的那枚金海妖，他的幸运海妖币。
    她想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遇上派克了。
    卡莎听过卡恩讲过派克是谁，此刻她为拉尔斯感觉到惋惜。
    那么好的故事，那么专业的讲述人，全都还给了大海。
    派克忽然站了起来，单手举起拉尔斯的尸体，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直到拉尔斯的五官和惊惧号上的某个鱼叉手完全重合。
    “对了，我没杀错，就是这个人割断了我的绳索，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牙齿卡紧淹没……”
    一张血盆大口的欢迎铺面而来，派克下意识的挥出手。
    只见手中的锯齿匕首一划，肠子、血浆、还有酒……就全都流出来了，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他很高壮，一只手就把拉尔斯丢到了河里，血腥味在水里蔓延开来，鲨鱼群立刻就赶来了。
    盘旋着，撕咬着。
    海洋从不浪费时间。
    “单子上可以划掉一个了。”派克忽然说道。他的声音无比低沉，就像是溺毙之人的呜咽。
    他拿出一张全是红叉的单子，在上面找到了拉尔斯——鱼叉手。
    鲜红的墨迹从羊皮纸上划掉了拉尔斯的名字，然后他开始烦躁的翻起了名单，正着看横着看，翻到背面看，越看越不满。
    “这些墨水我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名单……名单上的名字都划掉了，可是船上还有那么多人活着……我是不是拿错了名单？不够，不够！还差好多……”
    看派克忽然激烈的动作，卡恩瞳孔一缩，意识到自己不能呆在这儿。
    要在派克注意到他们之前赶紧离开。
    “我们走吧，小声点，别引起他的注意。”卡恩附在卡莎耳边说道。
    他终于明白那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为何而来，这果然是个麻烦，而是还是特别棘手的那种麻烦。他悄悄钻进了小巷，迅速离开的凶杀现场。
    但在走过两个街角之后，那股阴冷的气息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强烈了。
    他站定下来四周巡视，街边就是一条被海雾覆盖的暗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耳边响起了溺水之人才会听到的水流声。
    在盐粒里、在水滴里、在海雾里、在空气的暗面、在水声的末端……无处不在的视线，来自水面以下的窥探。
    卡恩开始思考，是直接逃走，还是留下来把问题解决？逃掉了会不会追上来？解决了有是否能保证今后不再碰见？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团水在他们面前凝成了实体，他们第一次看见了他的正面。
    派克本来就很高大，一副布满尖牙的鱼颌护肩让他看起来更加高大了，居高临下的盯着两人。海洋赐予了他的一双发光的邪眼，那冰冷的注视让人感觉到不安。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就像被鲨鱼狠狠咬了一口。
    他绑着一条血红的面巾，挡住了嘴巴，面巾上画着剑牙密布的血盆大口。手里的剃钩是打磨过的鲨鱼骨，比精钢更锋利。连皮带骨，一下就能捅进去。人越挣扎，钩得就越深。
    然后他开口了，对着卡恩说道。
    “我记得你的样子，你当时也在船上。”
    卡恩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害怕，从头到尾只是嫌麻烦而已，因为比尔吉沃特的这些妖魔鬼怪，都很难缠。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卡恩悄悄提醒卡莎，见卡莎紧闭嘴巴不再说话，便向前一步对上了派克。
    “惊惧号出事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你确定船上有紫发紫眸的人？不是你看错？”卡恩尝试跟派克讲道理，虽然他觉得这样希望不大。
    根本就没有惊惧号这艘船，就算有，惊惧号的船员也早就被派克杀光了。
    但是他的杀戮并没有因此停下过，他已经无法分辨清楚谁才是惊惧号的船员了。
    回忆的浪潮袭来，任由潮水冲进心底。
    一艘捕兽船，风帆褴褛的四桅船，海浪如山耸立。
    远海狂风中的紫色头发。甲板上十来个人，都在看着。紫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然后，牙齿淹没。
    “对了，你当时也在。”派克说着，手中的剃钩开始冒出惨绿的光芒，一步步向卡恩靠近。
    “不是吧……”卡恩脸色不太好看，派克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回忆里只有模糊的身影，任何人都可以代入进去，任何人都是可以害他死掉的凶手。
    “你砍断了我的绳索。”派克拿着剃钩一步步逼近。
    “名单上有我吗？”卡恩问。
    派克忽然停住了脚步，拿出羊皮纸，剃钩的尖端从一个个被红墨水划掉的名字上划过。
    他越看越急躁，因为名单上的名字已经全部被划掉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很多人漏掉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他低声说。
    “拉尔斯，我叫拉尔斯。”卡恩果断回答，然后派克就在名单是上寻找拉尔斯这个名字。
    卡莎疑惑的看着卡恩，奇怪他为什么要顶替一个死人。
    他的想法是这样的——派克杀人的时候会逼问对方的名字，杀死遇害者后派克就会立刻抹掉名单上突然多出的名字。
    而卡恩就想试试，已经出现的名字会不会再出现？出现的话派克是再把正主再杀一遍还是把假冒者杀死？诸如此类的问题一起触发，能不能让派克陷入逻辑混乱。
    但派克并没有那么好骗。
    “你不是拉尔斯，他已经死了。”他冲过来，手中的剃钩刺向卡恩的脸庞。
    脸上穿了一根剃钩的人是没办法撒谎的。
    一道散发着紫光的臂刃在这时凭空出现了，轻而易举的削掉了派克的剃钩，然后捅进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