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就是变成大姑娘,我也消受不了这样大的一个屁股呀。”
兔子一脸无知,只是眯着眼蹭他的手掌,企图再让他给顺顺毛,施无端却屈指在它头上弹了一下,把它弹得一激灵,然后少年站了起来。相对兔子精而言,此刻的施无端就显得很高大了,高大得有些可望而不可即,他挥挥手,说道:“算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吧,若我侥幸不死,回头再请你啃上一篮新鲜菜叶。”
他说完,再不看这陪了他五年的老伙计一眼,决然一身,大步离去,心里忽然空空荡荡的一片,涌上的一点凄凉也被夜风吹散了。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何止千万,只是摩肩接踵,茫然四顾,却原来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也没有。
师父,白离他们都不在了,江华前辈是修仙之人,想当年自己还为破了他的六回阵洋洋自得,可是现在想来,那时他身为阵主,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想是他追出来看到自己身上和这尘世的众多牵连,恪守出世之人的原则,不敢妄动罢了。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施无端表情漠然地想着,这些真的……也没什么。
施无端走得急,所以他没有看见,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的兔子精忽然委顿在地,随后一道模模糊糊的白影从兔子身上浮起来,那影子像是少年模样,可是太虚弱,看着如同一阵烟似的,小风都能让它变得更虚一点,虽然少年的面孔也不清楚,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叫人感觉到,他在痴痴地望着施无端走远的方向。
施无端一边寻思着自己身上可能被动的手脚,一边被追得飞快地穿过荆棘、树丛和山岩,绕过岗哨,感觉到越来越近的追兵,直到来到与苍云谷交界之处的山崖上。
他就回过头来,只见山间火把点点,不远处一人正是半崖真人,手中提灯亲自追来,施无端的目光落在那有些不自然的灯影上,便看出灯影是指着自己的方向的。这时,身后的星盘隐隐躁动起来,施无端忽然眯起眼,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
他将星盘取下来,只见星子混乱,伸手拉出数条星丝,打眼看去,果然见到其中有一丝极细极细的碧色丝线,隐藏于其中。
施无端笑了起来,说道:“碧潭师叔还真是心细如发啊。”
半崖远远地瞧见施无端单手托着星盘,背对着众人站在一块峭壁边上,仿佛往前走两步便要掉下去一样,心下一喜,叫道:“小子,你若是识相还不速速滚下来,束手就擒!”
施无端掐断了那条碧丝,口中喃喃地念了几句咒文,星子便卷动起来,他专注地看着星盘,闻言头也不回,只轻声说道:“半崖师叔,你可知道,生死命注,为凡人借寿数,尚且祸及后辈儿孙,何况是泱泱大国,皇室一脉的运道呢?”
半崖一怔,这句话他恍惚在什么地方听过,星丝千丝万缕地牵连在施无端身边,猎猎的风早已打散了少年的头发,鼓起他的袍袖,像是随时要将他卷走一样,那幽然暗淡又暗含诡气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拖得长而又长。
有那么片刻,他竟觉得站在那里的不是施无端,而是道祖一样。
“国运既改,八荒破裂之局已成定势。”施无端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夜空,“这是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从师父留下来的最后一局上瞧出来的。”
半崖冷冷地道:“一派胡言!”
施无端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手中星盘上星光渐灭,星丝潜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半崖笑了笑,说道:“夏虫不可语冰,也是,我跟你这蠢材废什么话?”
半崖双目立起,还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过,他狠狠地瞪了施无端片刻,忽然对着旁边的弟子一伸手,说道:“拿来!”
蒋崇文立刻会意,双手将一柄弓放在他手中,半崖冷声道:“师兄还想保你一条小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欺师灭祖,哼哼,也别怪老朽心狠手辣。”
施无端大笑起来,少年清亮的笑声在山间回响,随即他说道:“怎敢有劳师叔大驾?”
话音未落,便毫不犹豫地抱着星盘,纵身从崖上一跃而下。
追捕的人都是一呆,没想到他这样便跳下去了,蒋崇文请示道:“师叔,这……”
半崖摆摆手,眯起眼道:“搜!到山下搜,这小畜生诡计多端,万万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便自寻死路,定是另有计谋。”
施无端自然是另有退路的,他小时候不知道往后山跑过多少回,知道这山崖下有一棵老树,虽没有开灵智,也是长了几百年了,这么纵身一跳,正好被老树枝干搭住,他还用这一招吓过白离。
饶是如此,那枝叶抽在他身上也生疼生疼的,施无端缩成一团,倒抽了口凉气,低声道:“树爷爷,您这身板可真硬朗,不减当年!”
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往下瞟了一眼,随后艺高人胆大地顺着大树枝爬了过去,双手抓住枝桠,三下两下攀了上去,脚踩上一块大石头,借力一跳,落到一条羊肠一般的小土路上,顺着那条路走下去,是一潭水,以前白离说过,这里是能通往山外的活水。
施无端到了潭边,伸手一摸,只觉那水冰凉刺骨,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将外衣和随身之物包好,在身上用力搓了搓,就深吸一口气,便往里一跳,游鱼似的蹿入了水潭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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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仙逝
已经是万籁俱寂了,正值弦月,隐没在夜空中,漫天的星子便能清晰地撞进人的眼睛里。一个青年模样的人蹲在院子里。
这人一头才洗过、半干的头发微许带着水汽披散在身后,挡住了小半张脸,有弱冠的年纪,那模样长得端是眉清目秀。人有些瘦,却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弱,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倒有些像是刚刚蹿起个头来、皮肉跟不上骨头长的少年人。
他挽着袖口,露出小半截胳膊,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和一打纸钱,瞧那模样,像是在给谁守灵,可青年手里却端着一大海碗,这人只有两只手,他一边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边往火盆里填纸钱,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两不误,腮帮子鼓鼓的,火盆也烧得旺旺的。
他在那里蹲了好久,一碗面眼看要见底了,筷子竟还戳中了碗底藏的一个荷包蛋。
正这时候,小院子里一间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四方脸大汉披着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起夜,人还迷糊着,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