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苏曈,他来高铁站接你,今天当你导游,给你戴机车头盔,都只是因为你是叶瑄女儿而已啊。
所以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别总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筷子挑破了水晶般的粉皮,裹住咸香多汁的牛肉,刚做好的肠粉热气滚滚,烫了苏曈的舌尖,她忍住了痛,没出声。
“好吃吗?”巫时迁吃得快,铁盘里的肠粉已经少了大半条。
苏曈让自己咧开嘴,要笑得比阳光还要明媚:“嗯,好吃的。”
结账的时候苏曈想扫码支付,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那小子已经付好钱啦。
“走吧,我们去下个地点。”导游老巫跨腿上了车,像手里真举着隐形的小旗子吆喝着。
苏曈套上头盔,两手在下巴处调整着安全扣,巫时迁问:“要我帮你弄带子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她还是对着车镜,这次她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穿带子,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这次上车时她避开了搭住巫时迁的肩膀,改为扶着后椅垫借力,一踩一跨就上了车,她没抓巫时迁衣角,往后坐了一些,只虚扶着她和巫时迁中间一小块坐垫。
“我好了巫老师,可以出发了。”她说。
巫时迁察觉到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跟老板夫妇道了别,准备往下一个地点开。
苏曈还是看了一眼巫时迁的高中,透过围墙上的铁杆能瞧见一角篮球场,和她学校的篮球场没什么差别,斑驳的草绿色,被砂红跑道包围着。
苏曈想着,如果巫时迁和她同龄,或者高她一两个年级,那她便能在放学后混进人群中,在篮球场边看他如何娴熟地运球上篮。
也可以在下课时找机会经过他的教室偷偷寻找那抹修长的身影,在他即将回过头的时候,撇开视线快步离开。
运动会上为他奋力呐喊助威,课本空白页里写满他的名字再擦掉,和同学聊着喜欢对象时,可以勇敢说出是几年几班的巫时迁。
或者,她和巫时迁同龄,她可以学会冷静沉着,学会堂堂正正看着他的眼睛,她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不再青涩幼稚。
苏曈想,抑或这样的她能更有勇气把自己深藏的心事说出口,也无需等待他的回答,她可以洒脱地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她和巫时迁离得依然很近,橙花是干净清爽的,阳光是耀眼明亮的。
只可惜巫时迁不是在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她也不是无所畏惧的成熟版苏曈。
*
从肠粉店离开后,巫时迁先带着她去了中山公园。
叶瑄一些文章里有出现过小时候的回忆,苏曈便按照着那些文字线索去找寻母亲生活过的轨迹。
迂回穿梭在怪石嶙峋的假山里,苏曈能看见四五岁的叶瑄,拉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的模样,那是现在挂在她家里墙壁上泛黄的老相片。
经过开着门却空无一人的溜冰场,苏曈能看见十四岁的叶瑄和男同学手牵着手学旱冰,最终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母亲的初恋。
被磨得光滑的大象石头滑梯,售票员昏昏欲睡的儿童乐园,散发着八十年代气息的动物园贴画,苏曈用手机记录下画面,也偷偷将巫时迁的背影存放进相册内。
苏曈原本只是计划一个人完成这趟旅程,没曾想,她找到了母亲存在过的痕迹,也给自己增添了一段新的回忆。
明年今日,也许手机会智能地提醒她,她有一段2019年属于夏天的记忆。
站于琉璃碧瓦的九曲桥上,苏曈趴在朱红木栏杆上看湖中成群的红锦鲤和三三两两的青头鸭,她接过巫时迁特意去买来的鱼饲料,阳光把她的眼角烤得发烫,她轻声说了声谢谢。
巫时迁拎着一黑一白俩头盔,弓着背也倚在栏杆上,看绿湖里的鱼儿们争先恐后抢夺着饲料,胖鸭子也来分一杯羹。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因为苏曈,他估计也没机会再踏进公园,真忘了上一次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他家里也有他穿着白背心黑凉鞋,站在假山顶端当“山大王”的泛黄相片,应该是巫青山拍的吧。
他也在旱冰场滑过冰,他拉起女生的手,像立下山盟海誓一般对女孩说,别怕,我会一直牵着你的,张佳腾他们还在场边起哄,可他现在连那姑娘的名字都忘记了。
巫时迁那些被厚厚灰尘蒙住的画面一点一点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如果不是身边这个女孩,可能他会选择让它们继续尘封下去。
他看着苏曈往湖里抛着红色颗粒鱼饵,或许是对着鸭子说,也或许是自言自语,哎呀别抢鱼饲料啊你们是鸭子来的。
正午的公园没几个人,九曲桥上的凉亭下有几个老伯听着潮曲冲着功夫茶,一直在身边缭绕的茉莉淡香揉进了茶香里,被艷阳煮熟,是杯刚沏好的香茗。
茶汤本该烫口,但巫时迁入口时发现,温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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