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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泰南学院一年一度的“秋尾”。
    所谓秋尾,取在冬至的前十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秋天的尾巴。还有一层原因就是,秋尾在秋闱前一天。能入泰南就学的男子,都是天资聪颖之辈,进了泰南不下科举不能金榜题名,那是耻辱。
    秋尾也是他们在学院最后的盛宴,最后的放松,是骡子是马,明天就要上场了。
    秋尾在泰南传承已久,已经成了一年一度的盛事了,不仅是泰南的学子们,就连他们的父母亲眷甚至于皇上都参与过几次。每年秋尾都会斗诗赛马,一文一武,分别拔得头筹者,会得到皇上亲自的召见。
    这是男学子的主场,姑娘们这边也不松懈。赏花品蟹好不快活,兴致来了,也可以学男子们斗诗玩。曾经也有一位极其出色的姑娘,一首咏菊让皇上都赞不绝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天,男女学不再分开。
    平日管教森严,就算男学女学中的学子对彼此都有些好奇,姑娘们矜持,当然不可能在入门之际探头探脑,每日清晨倒有许多男学子围在大门,为的自然是偶然风吹开车帘,可以一窥姑娘真颜。
    再有大胆的,就是攀墙了。经常都听到姑娘们窃窃私语,今天又出现了几颗可疑的人头在隔开两边的墙上。
    阿团和安阳并左亭亭一起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深秋的湖面也染上了萧索,素净的湖面上一片清冷,真心不好看,再则秋风一吹,更是凉人。好在这布置的人手巧心也巧,早早的用九折的翠绿山水屏风把靠湖的一片给围住了。
    这屏风也没有出奇的地方,就是有些半透明的山水画,透过它能隐隐看清波光的水面。只是每当微风吹过,碧绿的湖面泛起涟漪,连带着这普通的山水画也活了一般,只能赞一句巧心思了。
    不能品蟹,只要有酒就满足了。
    阿团手执酒杯没骨头似的懒懒倚在安阳身上,半眯着眼有些微醉,闲适的看向了不远处精心打扮的姑娘们。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今日姑娘们的妆容真比三月的百花还要娇艳,穿的花红柳绿,好不娇艳。
    倒像是迎春不像是送秋了。
    安阳自能走后参加的宴会不知几何,规格比这高的多的去了,这会完全是百无聊赖,说是阿团靠着她,倒不如说两个没骨头人互相抵着。顺着阿团的视线看过去,勾起了一抹嘲笑“你说这像不像畜生求偶似的把最好的一面浮夸的展现给别人?”
    阿团动作一顿,无奈的摇头“人又没招你,直接比成畜生了。”
    安阳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左婷婷和阿团交好也是最近的事,靠近阿团就已经鼓足了勇气,这会添个安阳,连话都不敢说。好在这点心合口味,既然是送秋,自然食物也和秋天沾边了,这面上的几碟点心全是桂花和菊花所制。
    这会口里正包着桂花酥,两颊鼓鼓的,听闻阿团和安阳两人的话,呆呆的也看了过去。那边几个姑娘装作点品旁边摆着的菊花,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后面。后面有几位穿着男学统一衣裳的男子。
    女学没要求,男学却要穿一样的衣裳。月牙白的长衫简单至极,却很衬人的精神气,看着就有一股子书卷味。姑娘这边也有,只是哪个姑娘不爱美?所以女学这边倒没有强制必须天天穿这个。
    那几个男的好像是在斗诗?一会张兄这首怎样,一会李兄这词用的妙。
    声音大的,连隔这般远的阿团几人也听到了。
    双颊动了动把口里的点心吞下去,点头“还真挺像。”
    阿团和安阳闻言都看向了左婷婷,左婷婷伸手正要拿另外的点心,看两人都看自己,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疑惑“怎,怎么了?”傻到懵懂了。安阳噗嗤一乐,指着左婷婷对着阿团道“我原本以为就是个傻的,没成想傻的还挺好玩的!”
    安阳说话没遮没掩惯了,阿团早已习惯,也知道她是无心的,是想什么就说什么。跟安阳谈什么别下人面子之类的话,那纯属扯淡。这左婷婷到底还不太熟稔,怎么能当着人面就说人傻呢!
    要说,要说也在人后说嘛!
    好在左婷婷不是真傻,她只是心眼大。而且她很羡慕安阳的肆意,总比背后说三道四当面又奉承的人好。闻言也不恼,只是傻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安阳见状还要再说,阿团一把把她给拉了回来。
    人傻你就赶着上前欺负?
    看左婷婷面前空了一半的点心,轻咳一声道“我早上过来的时候正要听到她们说今年的螃蟹很是肥美。我和安阳都是身子虚的轻易不能沾寒物,我们两不能碰倒连累你陪着我们在这浪费时间。”
    “你且去放心玩吧。”
    听到螃蟹二字左婷婷就吞了吞口水。泰南不缺钱,但是女学这边的螃蟹是有数的,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螃蟹女子吃多了不好,尝个鲜就是了。还想推两句,阿团直接道“再不去,连蟹腿都没一根了。”
    当即也不再说什么了,跟阿团和安阳告了别,快步往品蟹那边去了。
    安阳好笑的看着左婷婷的背影“这丫头还挺好玩,你从哪找到的?”阿团和左婷婷之间的事没有告诉安阳,许静语已经得到了惩罚,再提旧事也是无趣。略过这个话不答,只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安阳眨了眨眼睛“我能有什么事?”说话间也不看阿团的眼睛。
    两人一起长大,阿团还能不知道安阳?从来都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主,这一上午过去了,磨磨蹭蹭几句话都没说到,绝对不是因为左婷婷在的缘故。安阳想说什么就会说什么,绝对不会因为旁人在就有收敛。
    她会收敛,这事就跟自己脱不开关系了。
    也不追问,黝黑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安阳。
    最后,当然还是安阳败下阵来,最怕的就是阿团不说话的样子了。
    “好了,我说就是了,你别这么看我了,渗的慌!”
    嘴巴一撅,直接老实交代。
    “还不是你家二房的事,那会母后说是你的家事让我不要插手,说你能处理好,把我拘在宫里不让出门,连热闹都不让我看!那天好容易父皇决定了母后才让我出的门。我本来想来找你的,中途突然想看看你那二叔被押出来的样子……”
    这事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这会再提起让阿团有些恍然,垂了垂眼睑:“然后呢?”
    安阳脸色一沉:“你是没看到你那二叔的丑态!被士兵押出来还在不停的叫嚣,一直喊你爹的名字,说你爹不顾手足之情,说你爹忘恩负义,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比市井无赖还要让人不耻!”
    阿团动作一滞,什么叫忘恩负义?
    这些年从来都是阿爹给二叔收拾烂摊子,二房哪来的恩?
    安阳没注意到阿团的神色,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心里气不过,就想着收拾收拾他,给他点颜色瞧。这已经是阶下囚了,还猖狂成这样!”
    阿团的心思还在忘恩负义上面,听到这会只是颔首:“你把他怎么了?”
    谁知道安阳却是停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神情莫辨道:“我倒想把他怎么呢!可我的人来回的消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你二叔就已经被人打断了双腿。”弯身凑近阿团“谁阿?动作比我还快!”
    “我连是谁都查不到!”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安阳好久了,又不敢去借皇后的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阿团说,再混账,也到底是阿团的二叔嘛。自己查了好些天又躲了阿团几次,都找不到答案,今天既然阿团问了,索性说出了口。
    阿团垂下了眼帘看着手里的酒杯,半响后才轻声答话:“你都查不到的事,我又能知道?”
    安阳一顿,也是这个理儿,自己都不知道,阿团又怎么能知道呢!再次凑近想和阿团讨论讨论,到底是谁出手这么干脆还查不到来源的!阿团坐直身子,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侧头定定的看着安阳。
    安阳眉心一跳,这副样子太熟悉了,每次要长谈说教的时候阿团就是这个样子!
    想也不想的起身“无聊的紧,我去马场那边溜溜,你自己玩,回见!”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凉亭快步离去了,和刚才的左婷婷一模一样。
    安阳一走,阿团就收回了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还能是谁?当然是太子哥哥了。从这到徐江州路途遥远,犯人是没资格坐马车的,只能步行。天这么冷,腿又被打断了,士兵是不可能送二叔去就医的,最多就是胡乱包扎一下。三个月之内又必须到达徐江州,也不肯能停下来让二叔休养一番。
    二叔,怕是到不了徐江州了……
    已是将死之人,太子哥哥又何必横插一脚?只是打断了腿又不要他的命,摆明了就是要折磨二叔,要折磨他到死。
    可这二房和太子哥哥没联系阿,什么时候沾了仇?
    百思不得其解,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到二叔什么时候和太子哥哥有了交集还惹恼了他。也不怪安阳不能藏事了,这会自己也想问太子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叹了一口气起身,看着远处的人声鼎沸。
    再淡的酒也是有后劲的,加上阿团心情不佳,这会是真的有些烦闷了。也不忘人多的地方去了,脚步顿了顿直接回了女学。果然,女学里除了偶尔几个下人之外就没人了,全都在外面玩呢。
    躲清静,选了平日就人少这会更不可能有人的一个幽静小花园而去,慢悠悠的前行,刚要绕过假山之际,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焦急的男声“你信我,待秋闱之后有了功名,我必定上门提亲!”
    阿团这才猛然回神,摸了摸鼻子,突然就想到秋尾还有另外一个典故。每年秋尾之后,各家提亲的动作都明确了许多,倒是成全了许多佳偶,也是一桩美谈了。坏人姻缘是要被驴踢的,阿团顿了顿,默默的转身。
    “是么?”一个听不出喜怒的清冷女声突然出现。
    阿团整个人都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再次回头。
    这,这是许心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