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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渡海(22)
    “若是你有天地真符还可以来试试。
    毕竟这金土玄界现在要遮挡两人,已经远没有如当日抵挡那两名真人联手一击时的凝练了……不过即便如此你用一张还不行,至少得要两张。”
    墨无名的话语看似平静淡然,内里却透着深深的戏谑。
    嘉兰兰只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她现在自然没有真符,整个嘉兰家现在也不过留存着四张真符而已,都是嘉兰镇和其他两个镇的最后防御底牌,她初登家主之位,人心本就不稳的时候不方便动用这些压箱底的东西。
    而且跟随着两位奉了老祖法谕的亲卫,她哪里想得到还有会需要这东西来拼命的时候。
    “……森罗殿的两位,如何?
    我再加五百晶如何?
    这女人心思狠毒爱走极端,和我仇深似海。
    她自己卖身给尼尔家也就罢了,居然不惜将整个家族也搭进去,请动尼尔家的两位真人出手来暗害我……你觉得你们今日知晓了她这个秘密,她会放心你们么?”
    缩在那层法宝的水晶障壁之后,墨无名也似乎做不了什么,只有用话语来挑动森罗殿那两人。
    他声音抑扬顿挫似乎极有感染力,尤其是形容她心性的语句声调极重,似乎当真是将她给恨到了极处,让嘉兰兰莫名地有些心慌。
    不过仔细思索了一下,嘉兰兰还是放下心来,绝足道在森罗殿的一群疯子中唯一能被几乎所有世家认可也不是没道理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可不止是绝足道的人才认可的真理。
    自己作为一家之主,所能带来的利益又岂能是对面那个丧家之犬所能比的?
    他许诺的再是多少灵晶都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嘉兰兰对着马嘉裕说:“别管这人的胡说八道,不过是败犬之吠罢了。
    他龟缩在这法宝中也挪动不得,我们就不去理他。
    你大可放心,我如今乃是嘉兰家之主,那位汉斯先生更不只是城主亲卫一职这样简单,只要能从这里安然回去,日后定然有大笔的事宜交给你们你们绝足道去办。”
    “厄……好,那多谢夫人了。”
    马嘉裕脸上的干肉抽搐了几下,似乎还是在犹豫思虑着什么,不过还是很快地就回过神来,点点头,那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笑容。
    “您尽管放心就是,我们绝足道向来信誉卓著,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不能说清楚得很……”“嗯,我自然是放心的。”
    嘉兰兰点头,绝足道这些人应该都能分得清楚到底是如何选择才会有最长远最丰厚的利益,以此来要挟自己绝对是最短视最愚蠢的行为。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办法解决目前这妖花之厄……你们到底有没有法子?
    这兽极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同为森罗殿的难道都不清楚么?”
    说到这个的时候,嘉兰兰脸上的筋肉扭曲,神情露出几分狰狞和愤怒之色,声音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她虽没亲眼所见,但之前听到马嘉裕说过,也知晓这妖花其实就是之前那个荒地蛮人所化。
    一旦想起那个野兽一般的蛮人巨汉带给她的羞辱和绝望,她那被强压下去的狂怒和恨意就忍不住地冒了出来。
    马嘉裕的脸上忽然堆出了极为亲切,还有点讨好的笑容,点头说:“其实是有个办法的,只是刚才有太多人在这里我不好说。
    这家伙看起来已是将自身精神完全与兽极印共鸣,即是以自身完全寄托与兽极印当中去了,只要我们想办法将之剥离出来即可……”“哦?
    这么简单?”
    嘉兰兰又惊又喜。
    “到底是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马嘉裕皱紧了眉头,苦笑着放低了声音,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一样,笑容也变得别扭起来。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嘉兰兰急不可耐地上前两步,但是忽然间她觉得有什么不对,猛然侧身朝旁闪躲同时身周一片水雾升起弥漫。
    但她这反应依然是慢了,一只手掌无声无息地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打鼓一般的闷响。
    嘉兰兰的整个人一震,一僵,然后就如同一只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样瘫软在地,身周刚刚升腾起来的水雾还没来得及形成法术,便只能如真正的水雾一样逐渐散逸消失开了。
    出手的是那个阴郁青年。
    只要没有戴上那怪异的面具,这个不言不语的青年似乎就总是委身于阴影中一样,让人不觉间就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就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马嘉裕和嘉兰兰的对话,慢慢地挪到嘉兰兰没注意到的身后突然击出了这一掌。
    就算没有了那诡异的短刺,这青年的攻击依然如石缝里的毒蛇一样阴毒而致命。
    骤然飘忽而至又如山洪爆发的暗劲让灵法境的鬼仙修为也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地上嘉兰兰的一双眼睛完全凸出了眼眶的束缚,只剩下几丝筋络悬挂着垂吊在脸颊上,鲜血和着一些豆花状的白色物体呼呼呼地从她鼻端和耳孔中流出,因为她颅腔中的所有东西都早已经被震得稀烂。
    不过眨眼之间,这位嘉兰家主,先天鬼仙就成为了一具惨状骇人毫无生机的尸体。
    马嘉裕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的嘉兰兰一眼,确定她已经彻底死得不能再死,才转向墨无名,那干瘦的脸上笑容又灿烂了起来:“如您所见,您委托的已经完成了。
    一千五百晶。”
    阴郁青年自然不是自作主张莫名其妙地出手偷袭。
    在墨无名提醒这女人记仇,且从她身上明显感觉出了之前那消解不开的恨意之时,马嘉裕就决定要她死在这里了。
    恰好这里还没有其他目击者,而且认真说起来这不过是被追杀被放逐的前代家主复仇之举,他们只是收钱代劳而已,这种事在森罗殿身上并不新鲜。
    另一边的水晶罩中,墨无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嘉兰兰的尸体。
    他犹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女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青葱少女,身姿窈窕纤细,笑靥如花,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飘舞,浑身上下都是那种初春嫩芽的生机活力芬芳之意,让当时墨无名有发自内心的冲动想凑上去狠狠地在那发间狠狠地嗅上一口。
    而那少女见到他时那有几分羞涩,有几分戒备和不屑,又有几分傲然和窃喜的笑容,他现在都记得异常地清晰。
    那记忆中的笑容和眼前这张丑陋可怖的死人面目相重合,墨无名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累。
    但这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从他和她同为嘉兰家分属两房的同辈天才开始,从家主之位只能有一个开始。
    其实他当上家主之后本已经退了一步,却没想到她却趁机抱着尼尔家的腿朝前逼了更大的一步。
    也许她也和这些绝足道的人一样,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理顺一切的关系,解决一切的问题。
    只可惜世间的事情哪里会有这样的简单,即便是同样为了利益,在不同的人眼中利益的概念也是完全不同的。
    她觉得她能给绝足道的人更多更大的利益,但是在绝足道的人眼中,一个曾经结过深仇的狠辣又记仇的家主,又怎么能比一个混乱而分崩离析的小家族本身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微微的恍惚之后他闭眼长叹一口气,再度睁开的时候看向马嘉裕说:“其实她说的有个地方没错,那就是我只是空口白牙地在说,你们凭什么就那么相信呢?”
    “……可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马佳宇脸上的神情迅速地变得狰狞。
    “绝足道的账,只要记下了可是一定要还的。
    就算不在你身上,也可以在你的亲朋族人身上慢慢地还,而且我们绝足道的利息向来不低。”
    “别说我早已经没有了什么亲朋族人,即便是还有,死人又如何去向他们要账呢?”
    墨无名脸上浮现出微笑。
    呛一声响,他身周的那层由法宝塑成的水晶罩碎裂,随后那些碎裂的水晶在半空中又重新融化结合出十数只飞快旋转的刀轮,那些刀轮不过巴掌大小,轻薄如纸,但发出的呼啸声在这空间中回荡,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给直接撕裂。
    “且,你等着吧……”马嘉裕一张干瘦的脸上筋肉五官几乎要扭成麻花。
    感觉着充沛的金土元气鼓荡,听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他就知道对面的法术绝不好对付。
    不过他也用不着和这人在这里纠缠,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也就只有动用底牌逃出去再说,回去之后这次的亏空必然会在嘉兰家上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走,去上面找……”马嘉裕撇头示意阴郁青年先撤为上,但他陡然鼓大了眼睛朝后飞退同时嘶吼:“小心!”
    一道白金色的刀光匹练一般地擦着马嘉裕的鼻尖闪过,将他的一截头发无声无息地裁下,差一点就将他的头颅一分为二。
    不过在一旁的阴郁青年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虽然也及时感觉到了什么扭身闪避,却依然还是被这一道白金色的匹练扫过,于是扭出去的身体就无声无息地从额头一直到大腿斜斜地分为了两片,热腾腾的鲜血内脏哗啦地洒落了一地,一只脚还如肢解后的青蛙一样不停地扑腾,执行着被分割开之前的动作。
    这一道白金匹练来自旁边地上的蔡振宏。
    这个身受重伤一直被人遗忘在旁的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而在这下边发生的事情太多转折太大,马嘉裕就算给他疗伤之后也居然忘记了加上禁制手段,让他积攒了力量爬起来从旁发出这致命的偷袭。
    鬼仙道的法术偷袭照理来说不应该这样的难防,但前方墨无名凝聚出法术散发出充沛的金行元气滚滚荡荡,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的同时也将背后这老管家施展法术的元气遮盖过去。
    甚至可以说,墨无名破开水晶罩施展这法术的目的就是如此。
    在地上一个翻滚,马嘉裕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往上飞奔而去,飞啸而来的数枚刀轮只能在他的脚下插入甲板楼梯之中。
    “蔡伯~!”
    叫做月华的少女终于从墨无名的背后飞奔而出,墨无名一直将她挡在身后,也是担心她的神情会露出痕迹让那两人有所防备,这少女也机警地一直按捺不动,这时候才快步跑到老管家身边。
    老管家伤得极重。
    之前在上面舱房中先是受了阿托托的重击,后来又拼死托住马嘉裕,一只脚被斩去,双手也被折断,肋骨几乎尽碎,多半还扎进了脏腑之间,头上也挨了重击,如果不是本身武道修为过硬早就死了。
    即便如此,刚才那一击也是倾尽了全力,挥出那一道白金刀芒本身是鬼仙法术,却也将他原本只是马虎固定包扎了的双手再度折断,人也口吐鲜血萎顿在地。
    少女虽然急得双眼通红满是泪水,但是这种伤势她哪里知道如何处置,还是墨无名走过来用将他手脚重新固定住,再以水行法术制住出血,木行法术刺激生机,才让老者缓过气来。
    “……现在该如何是好……”蔡振宏缓过气来的第一句话居然并不是问候少女,而是问向了墨无名。
    “如今这船,那位小兄弟……”墨无名也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眼不远处地面上似乎还在缓缓蔓延的红色痕迹,还有在上面浮动不休的残缺兽脸,他稍稍沉吟后说:“你们先在这等着,这里大概不会再有人敢下来,我先上去看看。”
    正在这时,船体忽然一歪,几乎是笔直地竖了起来,将三人朝着另一边的墙体甩了过去。
    墨无名召出一股水流将三人一起托住,先将少女和蔡振宏两人放在安稳的墙角,自己则和水流一起朝着上方的楼梯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