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肉要慢慢地油炸,就用这个火候,炸足半个时辰炸到干透,然后用清水煮一个时辰,然后再捞起来沥干,然后再炸.嗯,半个时辰的时候你捞一个尝尝,如果还有刺口的臭味的话就炸一个时辰,然后再用这边这个锅里的汤里熬煮一个时辰,然后再炸”客栈的厨房里,厨师正抱着胳膊皱着眉头听着张宏正絮絮叨叨的吩咐,旁边的大锅里满满地装着一锅油,密密麻麻的肉块正在其中上下翻滚,发出滋滋的声音,散发着熬煮老醋加辣椒一样的刺鼻气味。
肥猫蹲在锅边,目不转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油锅里翻滚的肉,似乎随时都想伸爪去捞一块。
“炸了这肉后,这一锅油可是不能再用了,用来喂猪也不知道行不行。
你得再加个灵石。”
厨师是个四十来岁的肥胖汉子,此刻耸了耸鼻子,有些可惜地看着那满满地一锅油。
“我说你是灵石多了没地方用么,非得要弄这妖兽肉来吃,这么重的味,你就不用大料来压压?”
“难得能搞到三阶妖兽肉,自然要弄来试试。
一个灵石就一个灵石,没关系。”
张宏正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一阵畅快。
畅快之余也颇有感慨,想不到自己一天前还只能靠借灵石过日子,转眼间就能这般豪爽。
搭着贝场法师的快船,牛工头带着张宏正没用多久就赶回了湖东城,去贝场账房那里用那法师写下的凭证换取到了奖励的灵晶。
除去分给牛工头的部分,然后加上自己勘探出的水底地形的奖励,最后张宏正落到自己手中的还有十一个灵晶。
十一个灵晶,放在普通散修的层面,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想象过的巨大财富,放在清河镇那种小地方,足够让全镇人都发疯般地想办法来抢夺。
也就是在湖东城这种世家雄城之中这笔灵晶还不算扎眼,不过张宏正依然觉得有些烫手。
好在贝场旁边就有个出售符咒的店铺,里面也有专门存放灵晶的灵晶袋,他连忙去买了一个将灵晶全部收入其中。
除了灵晶还有收获,牛工头帮忙顺了近百斤巨鳗的肉出来,张宏正也尽快赶回客栈去处理。
这时候已经入夜,厨房完全空了下来,他刚得了如此的一笔横财,便专门花了灵石来聘请这厨师,否则别人也绝不允许他在里面捣弄这样刺鼻难闻的东西。
三阶妖兽的肉之前张宏正连见都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烹饪的经验,只能靠着之前油炸贝肉的经验来尝试,照他的推论要想把这东西弄到人能吃的地步,至少也得慢慢两三个时辰的功夫,他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了,只能将一切都交给这厨子来弄。
“妖兽肉难吃,是因为五行元气偏重太过的原因,所以单纯用大料来压味道是不行的,必须要用足够的时间用火来慢慢烹饪,以火生土,让其他偏重的五行都归于土行一行,吃下肚去才能以土生木,转化为自身生机。
至于调味一途,却是让人身本能地更加认可这摄入的生机和元气。
所以妖兽的肉一旦烹饪得法,那是比什么吃食都要好吃,也对身体更有好处”张宏正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一番话把那肥胖厨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番道理自然是从肥猫大仙那里听来的,他自己连五行如何运转都不大分得清楚。
那厨子听得连连点头,面露佩服之色,说道:“原来还有这般讲究,今天听了我是茅塞顿开。
以后再弄什么妖兽肉就有谱了。”
“好了,那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张宏正拍拍胖厨子的肩膀,一副勉励后辈的口吻。
“好好做好这一锅鳗鱼肉,你的厨艺必定大有长进,日后说不定能有希望进城主府去给城主做饭。”
“别说那些没用的,先拿三个灵石来。
等把这锅肉做好了再给剩下的。
我还要给掌柜的解释厨房里的这怪味呢。”
胖厨子却是不吃这一套,先将手伸了出来,张宏正连忙将灵石放入他手中。
胖厨子看了看成色这才收入怀中,然后指着灶台上蹲着死盯油锅里翻滚的鱼肉的肥猫问:“这猫是你的吧?
待会要是偷食滚进油锅里我可不管。”
“.别理它。
它要偷吃也随他,这肉原本就有它一份。”
张宏正也是有些无语。
自从上次把整整一锅贝肉都吃光以后,这家伙对妖兽肉的胃口似乎是越来越大了,还居然去偷贝场的灵贝。
自己弄这些巨鳗肉回来,自己想尝尝其实倒是其次,主要却还是为了让这只肥猫不再去偷鸡摸狗。
上次没被发现纯粹是运气好,而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说起来,这次入手这么多灵晶,最大的用处自然是应该再请肥肥大仙现身讨教一些修行功法,特别是攻伐搏杀所用的手段。
张宏正如今修为日深,在散修中也勉强算得上是个高手了,那正气拳的架势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来的粗浅打法就越发地觉得不够用,特别是之前在清河镇中和那田家叔侄一番对战更是让他感受颇深。
但此事固然是极为重要,在这湖东城中一时间也不方便进行,眼下最急着要解决的另有其事。
走出客栈,张宏正抬头朝城主府那边看了看,那里竖立着一座巨大的时仪,上面的火光显示这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街上的行人已经是寥寥,但街灯依然还是光亮如昔,张宏正朝着那巍峨耸立的城主府快步小跑而去。
湖东城纵横十数里,从这边缘处去到城中心的位置实在不近。
大半个时辰之后,张宏正来到了城主府附近的东三街区。
刚刚跑到这里,张宏正不禁停下了脚步,第一次看见如此热闹的夜景,让他也难免震惊。
明明已近子时午夜,但这个地方却依然热闹非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种色彩和明亮度的灵石灯将这里照得多彩眩目,各式各样的高楼飞檐层层叠叠,真是让人有些恍如梦幻的错觉。
这是湖东城中最为繁华,最为热闹的地方,也只有在这夜幕之后才会完全展现出别样的生机和活力。
当然,这种生机和活力是和普通平民没什么关系的,不用说湖东城外的那些艰难求生的村民和小镇居民,即便是普通的城中居民,例如贝场的贝工杂役们,也是不会来这里玩乐。
这里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销金窟,让人极乐忘忧的仙境,愿意来这里一掷千金的大都是商队中的豪客,或者是刚赚了一大笔灵石灵晶的散修们。
张宏正东张西望地走在街道中,路边上是招徕顾客的伙计,两边楼上有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又十分清凉的姑娘,这番景象在南宫领是极少能见到的。
“这位小哥,进来玩玩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又热情又漂亮,她们最喜欢你这样的俊俏后生,说不定都不会收你的灵石呢。”
“这位小哥,你运气实在是好,居然随便一走就走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们晶石斗进今日刚好是开店的二十年庆典,凡是进场的客人全都有赠送十个灵石的泥码!”
当然也有姑娘和伙计注意到了这个打扮土气的乡下小子,也极为热情地招徕他入店玩乐,打扮土气也不见得就没灵石了,乍富的散修的灵石才是最容易拿出来的。
张宏正却是置若罔闻,依然东张西望地朝前走着,直到看到一家颇为奢豪的赌坊的时候才眼睛一亮,迎面走了上去。
“这位小哥,欢迎来我们金钩赌坊,请问要兑换多少筹码呢?”
迎面就是一位打扮成熟,风韵极好的女子挡在了张宏正的面前,满脸都是极为亲热和善的笑容。
这女子不说不让他进,也不直接问他有没有灵石,而只是很委婉地问他要兑换多少筹码,这姿态就可比南宫领乡下小镇或者坊市角落里的那些赌档高明多了,那些地方一般都是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大汉横眉怒目冷眼打量,绝不让任何一个穷鬼模样的往里面钻。
张宏正暗暗点头,这唐家的风气在这些地方可就比南宫家高明了。
他满不在乎地抓出一把灵石来,将之前在厨房里的豪气继续保持住,说道:“先拿二十灵石的来练练手。”
“不好意思,我们金钩赌坊这里一次性最少要兑换五十灵石呢。”
女子的笑容更加地温暖如春,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来。
那腿侧裙摆间开出一条缝隙,修长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上身肩膀和胸口处露出大片白生生的细腻肌肤。
张宏正脸上微微一红,咳嗽一下,连忙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灵石来递给女子,女子接过在手中微微一掂,面上的笑容不变,侧身将张宏正引入赌坊中,在入门后的柜台上将灵石递给一个青年,青年随即拿出一叠筹码交在张宏正手上。
张宏正看了看,这筹码约莫半个巴掌大小,扁平浑圆,应该用灵贝的贝壳磨制而成,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上面还有精致的纹路,普通的平民散修几乎无法仿制。
这一叠筹码是五十个,居然是一个灵石才能换上一个。
“小郎君是第一次来吧?
那今晚手气必定不错的。
恭祝这位小郎君今日鸿运当头,满载而归哦。”
女子在旁笑道。
“别叫什么郎君。
我大字不识几个,到处替人打架挑粪杀妖兽为生,吃糠咽菜惯了,听了这文绉绉的称呼就浑身发麻。”
张宏正摆摆手,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将筹码在手掌间来回拨动,弄得哗啦哗啦作响。
“你也不用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要是我满载而归,你们岂不是要亏本?”
“亏的是老板,又不是我。”
女子稍微靠近了些,一只眼睛俏皮地对张宏正眨了眨,脸上的笑容更加地鲜活灵动起来,肩膀那些外露的肌肤更是白得耀眼。
“小哥是个爽利人,要不要姐姐带你熟悉熟悉这场里的赌具和玩法?
姐姐寅时下工,你能玩到那时候,姐姐便请你去吃宵夜,喝点小酒玩玩。”
张宏正嘿嘿一笑。
他可不是第一次出入这些场合,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女子了,大不了就是南宫领中的档次低了许多而已,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虽然年少,却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步子的愣头青,人仙武道到了暗劲大成之后就可以拿捏气血,南宫家的正气拳更有养气蕴息锤炼精神之用,这姑娘的秋波和暗示却是对他没什么用的,他装作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说:“今晚纯粹是抓紧了时间来开开眼界,明日还有要紧事要早起,只能辜负姐姐的美意了。
下次再来找姐姐好了。”
女子只能挑眉露了个无奈可惜的笑容,拍拍张宏正的手转身离开了。
张宏正独自朝赌坊大厅走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今晚当然不是来寻欢作乐,也不是来赌石,不是来开眼界,他来这里是找那个方朗卓的。
这里当然并不是方朗卓的家,但却是方朗卓日常最常待的地方,而且这两天他最有可能待的也是这里。
“.你就放心去看好了。
这几晚方朗卓那胖子哪里还有心情回家睡觉?”
在法师船屋上,张宏正试探询问方朗卓行踪,那姓牛的工头就是这样大摇其头,十分肯定地说道:“他如今是墙倒众人推。
大总管都出来放了话了,撕破了脸,他还能在湖东城待得了几日?
只能趁大家还没发难之前抓紧时间收拾手尾,一方面争取多带些灵晶灵石出去,另外也要把那些背后的屎尿勾当的把柄给尽量清理干净,否则被人抓住来个狠的,下牢不用说,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不至于吧。
怎么说也是城中管事.”张宏正有些难以想象。
今早之前还是一呼百诺的人上人,下来就要成为阶下囚乃至有杀身之祸。
“在世家制御之下当个执事管事,看似光鲜富贵,但真有了什么事,凶险诡谲之处可不比你们在外猎杀妖兽好多少。”
牛工头颇有深意地一笑,胖胖的脸上全是饱经风雨后的唏嘘。
“手里捏着的权势越大,得到的好处越多,越是凶险。
想要上到那样的位置,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气,排挤掉多少人才行,而这途中又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背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
想要在那样的位置上长久坐着,上面的打点,下面的抚慰,都需要灵石灵晶来撑着,更不要说还要自己修炼了。
真要靠那点俸禄如何能够?
那自然是得想办法从制御中挖点肉出来吃才行。
而一旦失势,这些把柄被人挖出来,那些要报仇的为了不留后患都是往死里整治。
有时候还要替主家靠山背黑锅,身上没有主家血脉,那对主家来说就不过是一条狗罢了,随用随丢,死了也就死了。”
“这个……”这一番话张宏正只听得目瞪口呆。
南宫家中底层守卫和执事们自然也有各种的倾轧和算计,他多少也接触过,只是那种争斗最终要讲究一个和气和面子,就算心里不见得真的仁义厚道,但做给旁人看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至少场面上必须要做出来,就几乎没见过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那种场面。
而没想到唐家这种压根就不讲究什么仁义的世家里,麾下管事们的这种争斗却惨烈到如此地步,如瓮中毒虫互相撕咬一样不死不休。
“……所以他这两日定然在赌坊和红兰苑里……红兰苑他就只是占了干股,但是金钩赌坊里那家伙可是经常出入的,好像还安排了不少心腹在里面,若说账本上没搞过什么手脚那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那里。
而一旦被翻了出来,嘿嘿……”那牛工头当时也没深谈,只是随口说了这些,但对张宏正来说足够了。
不管方朗卓是不是那修行阴邪鬼道的妖人,张宏正相信他现在一定自顾不暇。
阴邪鬼修也是修士,也需要灵石灵晶,更不能暴露身份露出把柄,那他现在一定很忙很乱,那就一定有更多的破绽和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