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一海艰难地抬眼,风霜在眼角摇摇欲坠:
“我早已经不是峰主,你不必假惺惺。”
龚远一滞,面上闪过一丝悲苦:“在我的心里,您永远都是无上峰的峰主。”
百里一海嗤笑一声。
他眯起眼,突然问:
“百里骁那个孽子去哪里了?怎么几日都不见他。”
龚远咳了两声:“骁儿正是新婚,他和新夫人每天腻在一起还来不及,怎么会来这么冰冷的地方。”
“骁儿?”百里一海嘲讽地勾起嘴角:“你倒是叫得亲切,莫非是真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
龚远面上猛地涨红,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灰败了下来:“我视他若子,却不配让他叫我一声父亲。”
百里一海嘶哑地笑:“我想不通,他只是一个我随意抱回来的孽子,何至于此让你如此对他重视。”
“他不是孽子!”龚远下意识地反驳,胸腔都带着嘶吼:“这是您的错,是您当年的一时糊涂才导致了所有的悲剧!骁儿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
百里一海狂笑一声,铁链震颤不止:“龚远,你有何脸面指责我?你扪心自问,这二十多年以来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吗?你可曾提醒过一次百里骁他的身世?”
龚远目眦尽裂,喉咙滞涩着说不出话。
“你身为我的属下,却心生二心,是为不忠。你视百里骁若亲子,却对他所有的遭遇都冷眼旁观,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为何还有脸活在世上?”
一声比一声响亮,声声砸进龚远的心底。
龚远双目含泪:“对,你说得对。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他挣扎地爬起来,刚想一头撞在铁门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眸子里有了微光:“不,不,我还不能死!我还得守着这扇门,我还得看着你,让你和我在这里一起赎罪!”
风霜在宫殿上盘旋,龚远说完那句话,就颓败地坐了下来。
却没想到眼前的铁门猛然发出嗡鸣,龚远慌张地站起,踉跄地倒地。
紧接着,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缓缓临近,并冷无比。
他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百里一海猛地揪起领子,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很可惜,需要赎罪的只有你。”
龚远开始徒劳地挣扎:“您、您是怎么出来的?”
百里一海的双肩鲜血淋漓,他一手掐着龚远的脖颈,一手将铁链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你以为这区区的铁链就能桎梏住我?”
龚远的喉咙嘶哑:“你要干什么?”
百里一海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既然百里骁这颗棋子已经失去控制,那就由我亲自毁灭它。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他最后为我牺牲一次……”
龚远浑浊的双目布满泪:“你怎可这样、你为何这样啊!他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啊!”
百里一海嘲讽大笑:“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桑竹芸与叶震天的儿子!”
轰然一声,龚远猛地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怨恨与疑惑都有了解释。
“桑竹芸和叶……震天?”
百里一海狰狞地靠近他:“是,没有想到吧?当年我把自己的儿子和他们的儿子进行交换。如今我的儿子即将是拥有天下的武林盟主,而他的儿子已经变成天下人所唾弃的大魔头!”
龚远目眦尽裂:“你、你,百里一海你这个畜生!”
百里一海毫不在意地一笑,他刚想扭断龚远的脖子,周围突然冒出了几个黑衣人。
他眯起眼,嘲讽地道:“百里骁不愧是我亲手带大的‘儿子’,竟也学会了这一招。看来巫云已经为他所用了。”
汪三方走了出来:“老峰主。”他看向百里一海还是有些犯怵,但是无上峰的人除了龚远之外,向来不念旧情,是谁是峰主就效忠于谁。
想到百里骁的命令,汪三方冷下心肠:“老峰主,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您还是乖乖回去吧。”
他的目光转向龚远,轻声道:“龚叔,峰主说您必须一辈子都守在这里了,他是不会轻易让您死的。一会我来对付他,您马上下山。”
龚远立刻就明白了汪三方话外的意思,眼眶顿时一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个外冷内热的孩子不会放他不管……
想到自己对百里骁做过的种种,龚远心中冷热交替,顿时哽咽出声。
百里一海冷哼:“看来你这条狗又换了一个主人。”
汪三方脸上不好看,他一个眼神所有人都涌了上去。只是百里一海虽然身上带伤,但毕竟是当了几十年的峰主,轻而易举地就砍断了所有人的头颅。
汪三方咳出一口血:“龚叔,你赶快走!”
龚远茫茫然四顾,道:“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逃走?”
眼看着汪三方即将被击毙,他挣扎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长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百里一海冲去:
“百里一海,你会遭到报应的!”
百里一海对龚远并不设防,鲜血顿时洒向空中。
直到自己捏着汪三方脖颈的手臂掉在地上,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龚远砍断了他的手臂。
百里一海怒气上头,顺间拧断了龚远的脖子。
龚远的尸体软倒在他的脚下,看着茫茫的夜空,安然地闭上了眼:“骁儿,我终于能无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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