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手臂突然一紧,紧到似乎要将她揉进怀里。
苏玛静静地感受他的气息,半晌迷糊地开口:
“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含糊地,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这句话她问了无数次。
试探的、挑衅的、揶揄的,每次问对方要不然无视,要不然斥责。
只有这次,他听到了她的问题。深深地看着她,眉眼如月色朦胧。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很轻很轻,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随风碎了。
苏玛的心脏猛地一顿。
她慢慢瞠大眼,脸上的惊喜如同桃花盛开,从嘴角蔓延到全身,甚至差点站不稳。
百里骁紧紧揽住她,将她拥进怀里:
“从今以后,我绝不怀疑你。”
“真的?”她弯着眼角问。
“真的。”
苏玛美滋滋地搂住他:“这句话我记住了,你要是再怀疑我,你就是王八蛋。”
百里骁一笑,用外袍盖住她:“嗯。”
风起,枯叶扑簌簌地落下。
月光朦胧,两人依在一起。
苏玛缩进他温凉的胸膛,有些昏昏欲睡:
“你要是信我,可以明天就离开烈火山庄吗?”
“为何?”
苏玛刚想说话,却在寒冷中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大脑虽然混沌,但是在这种冰冷中下意识地止住了想要坦白的思绪。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半晌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急得脸上都出了汗:
“我如果说,我不喜欢这里你信吗?”
她说着,抬起眼,眼角带着晕红。
眸中的紧张快要溢了出来。
百里骁眯起眼,他的手抬至她的眼前,挡住这微凉的夜风。
“信。”
苏玛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她贴回他的胸膛上,困意渐渐涌来:
“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个事。回到无上峰后,你要是知道了真相,千万别太生气好吗?”
百里骁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混沌的大脑勉强找出适合的,不会触到他伤痛的话语:“我知道你不可能不生气的,无论百里一海和叶鸣是什么关系,他冷待你是真。”
她不会为了和平让百里骁放下仇恨。只是她不希望他像是原著那样,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但是前二十年你是为了无上峰而活,是作为无上峰的少主而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他们放弃自己。
没有人值得让你堕落,你只是百里骁。”
你只是百里骁。
这句话苏玛对他说了很多次。
然而他永远都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
他只是百里骁,是一个冷漠的、却喜欢吃甜点的,一个杀戮的,却残存善心的普通人。
他不是《神剑奇缘》的反派,也不是无上峰的少主,更不是一个无情的杀戮者。
百里骁只是百里骁。
他却像是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他低下头,郑重地“嗯”了一声。
苏玛放了心,终于沉沉的睡去。
于此同时,这冰冷的夜风终于停止吹拂,枯叶旋转着落下,一切变得死寂。
百里骁感觉那股无所不在的视线从身上撤去,这才微微睁开眼。
这一次,他确定不是错觉。
确实是有“人”在盯着他,如同绵密的针,几乎要刺破他的每一寸皮肤。
在苏玛说话时更甚,那股威压无所不在,除了风声,竟然连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他想起刚才苏玛说话时,身体若有似乎的颤抖,眉眼一寒。
这让他想起在炼刃谷,仿佛一切活物都失去了生气。
这绝对不是人力所为。
他想到苏玛说过的“主角”、“反派”,以及说书先生说的“老天”。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难道真的有上天在惩罚他?
这样的念头绝不是无的放矢。
在炼刃谷时他就看到了那个会说话的乌鸦。
从苏玛和乌鸦的口中得知,自己罪大恶极,必须被诛杀。但是乌鸦因为某种原因被束缚,无法下手,只能通过苏玛。
可是无上峰之人自古以来就是亦正亦邪,行事肆意。
他知自己不是叶鸣般的正派之人,但也绝谈不上罪大恶极。
所以,上天为何要惩罚他,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苏玛口中的“反派”之人吗?
而苏玛口中的“喜欢徐思思”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在沛城遇见徐思思的一切,对方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并无多少印象。
他肯定自己没有对徐思思动过心。
但苏玛刚才的委屈又似乎不是臆想。
看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一切似乎比他所遇到的一切还要复杂。
但是他有预感,真相就在眼前。
他抹去苏玛额上的汗,看着对方的睡颜沉默。
她说过,她在骗他。
然而她的“骗”,却像是带着面具,却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真切的心。
她满身枷锁,蹒跚地向他走来,却是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拿着刀随着他踉跄前行。
他们走过火海,穿过幻境,见过熔炉。
一路上血色淋漓,刀刃沾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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