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沉,不曾想眼前金光一闪,那刀偏离了半寸,只砍断追天的一只耳朵,百里骁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将那人掼到崖下。
他一眯眼,这才看清,那金光乃是一粒金子。
金子?他不由得一怔。
只是这短短发怔的一瞬间,有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他转身以扇相迎,却失了先机,顿时被压得后退一步。
那人虽拿着剑,但力道堪比拿刀高手,虽也是蒙面,却眉眼凌厉、眼含暴虐,让他顿觉熟悉。
还不等他回想,那人武功高强,转身之间已是出了百余招。他虽全部接住,却总觉被压一头。
叶鸣看罢,也是一急,瞬间加入战场:“白兄,我来助你!”
只是他虽武功高超,但不如百里骁二十来年的艰苦修炼,对招略有凝滞,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要被那人一剑穿胸之际,那人却停滞半分,转而对他胸膛推出一掌,他口吐鲜血,猛地飞向悬崖。
徐思思一惊,下意识地抓住叶鸣,两人瞬间掉下山崖。
百里骁眉眼一肃,他下意识地看向龚叔,那黑衣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瞬间打出一掌。
龚叔的胸口凹了下去,“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百里骁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咬牙低吼:“受死!”
那人眸光一闪,不接他的招,瞬间点了他身上的一处穴位。
百里骁闷哼一声,顿觉全身酸软无力,内力全无,不由大惊。
他呕出一口血,单膝跪地。大雨倾盆而下,稀释着血液在他的脖颈上晕成一片。
他咬着牙,双目赤红看向前方:“你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冷漠地看他一眼,一挥手众人自动消失。
百里骁终于支撑不住,他瘫倒在地。他想运功,却觉全身寒冷,有如掉入冰潭,骨节寸寸结霜,在这大雨之下,似乎只剩下胸口那一点微弱的温热。
他咬着牙,似乎想起年少时被罚在雪中长跪的场景。
那时也是这么冷,却有一股心火支撑着。如今却连这一点心火也要渐渐熄了。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迷蒙中,似乎听到轻巧的脚步声。他挣扎地抬眼,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打着伞漫步而来。
雨声骤急,那人一袭黄衣,轻纱飞扬,如同这冰冷的夜里唯一的光。
第22章
百里骁已经很久没有昏迷过了。
他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是在八岁。
八岁,正是孩子启蒙玩闹的年纪。但他却要在冰天雪地之中夜以继日地练功。他的父亲百里一海对他很是严苛,练功是非浑身冰棱浑身僵硬不可结束。
他练得筋疲力尽,严寒天气竟然挥汗如雨。
奶娘拿着夹袄抹着眼泪站在门边,碍于教主的吩咐不敢上前。只是她哭的不是教主的无情,而是百里骁的执拗。
他对自己的要求比百里一海对他的还要高,百里一海让他站五个时辰他绝对会站六个时辰,让他练五百下却不会少于六百下。
在年幼的百里骁心里,父亲的话有如圣旨,他不仅会严格执行,还会超额执行。因为他知道百里一海对他的期望有多大。
无上峰的少主,生来就是要继承这里,然后完成父亲统一武林的理想。
只是再成熟的心性也挡不住对母爱向往的天性。他在喂养两匹马的时候,听龚叔说起这两个的母亲乃是一匹神驹,为保护两个幼崽死在战场。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生母,他生下来就知道母亲仙去,但从懂事起就没有见父亲提过一次,也并未见过任何画像。他心中触动,忍不住问了百里一海,为何这峰上没有母亲的画像。
明明只是身为人子的最普通的疑问,百里一海却像是被捅了一刀,彻底暴怒。让他在雪地里跪着,不认错就不能回去。
那是百里骁第一次想要反抗父亲,他想不通自己只是问了一句生母,父亲为何如此生气。他挺直了腰板跪在雪地里,没有认一句错。
就这样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他体力不支,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后,他就彻底绝了问母亲的念想。
这次,他被人击中了一个穴道,就像是被击中了命门,顿时全身发软,血脉逆行。他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任由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视线的最后一秒,是如同奶娘屋内,油灯上的一抹黄。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狭小的木屋内,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野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叶脉不堪压负,微微弯折。颤动的阴影仿佛留恋床上的人,在他的眉眼上轻轻晃动。
百里骁长睫一颤,猛地睁开眼。
他的眼中毫无昏迷之后的迷茫,如同乌云炸裂、雨幕骤停,冷冽逼人。
只是一扫,他就瞬间收集了信息。
这是一个木屋,一个很窄但却很温馨的木屋。屋外花团锦簇,屋内绿意盈盈。身上被子柔软,隐隐散发着香味,许是怕阳光晃到他的眼睛,床前半遮了一块纱布,有铃铛束在其上。
微风袭来,轻轻摆动,声声悦耳。
他一偏头,就看到软枕旁边有一个香囊,绣工精致,想来是安神之物。
这还不止,墙上更是挂着各种手工香囊织物,各个小巧精致。
桌上袅袅茶香,整个屋子都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还是一个很温柔、很细致的女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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