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是陆心蕾依然需要自己来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单纯的花瓶。
没错,花瓶。
虽然在另一个世界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拥有着职业选手实力的女性玩家,但是最终也是因为各种无法调和的生活矛盾而无法走上这条职业的道路。
但是在这个资本明显更加充裕,运作方式也更加纯熟的世界里,如果自己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无论是俱乐部还是其他的资本都没有理由不会给自己一个能够说服其他人的特殊对待。
而这个价值哪怕就现在来说就已经具备了,但并非她想要,或者说追求的——她很清楚这一点。
那是属于资本的,商业的价值,和她想要达到那个最终的目标所需求的,只属于自己实力的价值还想去甚远。
相比于自己摆在外貌上的,这种有眼可看的人都能明白的商业价值,她的实力是需要自己来证明的。
现在就是所谓的第一关。
陆心蕾抿着嘴,跟在郎光南的背后走进了面前这座从规模来说绝不能说促狭的青训基地。
“因为人多,”郎光南向着路遇的,和他认识的那些工作人员一边打着招呼,一遍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着,“青训队并不只是一个队,crg的很多非一线的职员也会在这里办公,比如说林志行,你也认识,他的整个梯队培养部门都在这里。”
女孩承受着左右人等投来的,或者好奇,或者另怀深意的眼神,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郎光南认为自己现在已经身为“无法为俱乐部直接提供价值”的不活跃选手,没有要求俱乐部的司机动用配车,而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年轻的陆心蕾当然也并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两人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最平庸也最惹人耳目的出行方式。
在两人从申城赶到通州的这一路上,前来寻找郎光南合影留念的路人们如果能配上一个巅峰期c罗,足可以组成一支能够和国足扳扳手腕的足球队,而一直在郎光南旁边的女孩也承受了相当的注意。
虽然郎光南一直在强调“这位是我们俱乐部刚刚签下的新人青训队员”,但是女孩已经能够料想到,在一会之后,乃至现在的各大论坛上都会出现“a神女友?”的这种帖子。
没错,不是情人,而是女友,这个今年怎么说都能走到30岁的男人现在依然是纯粹的单身。
不过两位当事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一点,在成名之后的几年中已经遭遇过几次同样舆论绯闻的郎光南不会在意,心思完全放在另一件事上的陆心蕾也没必要在意。
网上的风气,一阵是一阵的,如果没有什么推手来刻意发酵,不到几个小时这件事就会被淹没在网民堪比金鱼的记忆中。
她现在需要关注的是自己即将面对的所谓“考核”:
“所以说现在这里的人还不少啊。”
“没错,刚才也说过了,”郎光南看到从楼梯口走来的一个身影,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理论上来说全队都已经放了假,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回去,想要趁现在这个时间多打几场训练提升自己的人有……”
没有地方可以回的人也有。
这半句话虽然是事实,但是郎光南想了一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哟!”不过幸好,来自对方的一声招呼掩盖了他话说一半的不自然,“a神你来了啊。”
“啊,我反正也没事,就自己跑一趟吧,就当工费旅游了。”
陆心蕾大概回忆了一下,她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反正也没事可做”这句话的频率说实话有些太高了。
当一个人重复地提起某一件事的时候,要么是觉得这件事是可以作为自己行为标杆的模范事迹,要么就是这个人想要用重复加深印象的方法来催眠自己。
很有意思的行为,不过没有必要讲出来。
“我是thunderor的领队,兼主教练,叫海子明的,”看上去富富态态的男人小步跑到两人面前,从陆心蕾的视角看活像是一团绒球一跳一跳地跳到了自己面前,想到这里的她差点没有忍住笑出来,“这位应该就是a神您说的那位新人了吧。”
“嗯。”郎光南点了点头,而他身后的女孩也适时结果话题:
“您好,我叫陆心蕾,您可以随便称呼……如果您不嫌弃,接下来我都要劳烦您见教了。”
“没必要没必要,我个死肥仔担待不起,我就是个傀儡教练,”海子明哈哈地笑了一声,“队员都挺有实力的,我也就只能提个建议,毕竟我比起那帮高手也就只能算个云玩家。”
“你也别说车轱辘话了,当时说必须要考核声音最大的就是你。”郎光南没给他留什么面子,这个富态的男人也不在意这种程度的直言,只是挠挠头呵呵地继续笑着。
他的五官布局其实并不错,如果能再瘦下来三分之一左右长相应该也是中等靠上的,不过现在其实也并不错,至少这一张看上去人兽无害比例协调的大脸笑起来很难让人感到恶意。
“毕竟咱们这个雷神队不是什么养老院,也不是福利院,”他的眼中闪出精光,“有实力的人进来我当然欢迎,真的有实力能打进一线队阵容的年轻选手,哪怕想自称我爹我也就骂上两句——”
“我们也不是什么能够让人吸金的地方,那些想镀一层金卖个好身价的还是免开尊口了。”
如果换上一个血气方刚,五蕴炽盛的少年郎,听到这种拐弯抹角的怀疑恐怕已经甩起面子,甚至开始了争吵,这就确实地落了下风。
不过现在他面对的这个女孩脑海中还多了一个唐突地来到了这个世界的中年男人,这种程度的激将并不能让她露出什么破绽,曾经作为俱乐部老板和教练的那个男人还认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如果不是现在的立场确实不对,女孩甚至想要点头应和海子明的陈述。
“我又没有实力……靠说的您应该不会怎么相信吧。”
郎光南并没有讲话,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成年,但是一直替她讲话明显不是什么很好的行为。
他们的关系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在同一个俱乐部里玩同一款游戏的两个人罢了,总有一些事是要这个女孩自己去做的。
“您就直接说,我要怎么证明自己就行。”
海子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虽然脸上的脂肪堆积已经有些规模,但是他的双眼并没有被挤占太多位置:
“有意思,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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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dg的基地里待到现在的选手们大概还有三位,在结束了c2联赛全赛程,接下来也没有比赛可打的假期里他们也没有选择立刻离开,而是由于各种原因留在了这里。
三人是一个很尴尬的数字,虽然可以组队跑到附近的公园里和高中生打一打半场篮球,但是哪怕再加上一个新队员也组不成位置齐全的一支dota队伍。
更遑论说拉满两阵人马对垒厮杀打一场训练赛,所以陆心蕾面对的考核中并没有出现“训练赛”的内容。
不过一开始的基本功操作是必不可少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补刀特训。
英雄可以自行进行选择,而要求是三分钟内只能漏三正三反。
“空线补刀是dota玩家最基本的基本功,没有之一,核心英雄每分钟比对面多补一个兵的话三十分钟就会多出一千经济,这在很多时候是关键团战有没有买活的区别。”跟随陆心蕾来到此处的郎光南此时已经莫名其妙地接过了第二考官的位置:
“而对于辅助英雄来说,能够占线补发育的机会更是难得,在短暂危险的占线时必须要把握住每一个小兵的经济和经验,浪费补刀机会甚至可以说是犯罪。”
陆心蕾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就显示着这样的一个界面,在被简化到只有中路地形和防御塔的小型地图上,双方的小兵正在等待号角吹响。
三分钟双方会刷新六波小兵,共计有24正24反共计48刀,不过在对方并没有英雄干扰的情况下,选择那些初始攻击力和攻击速度较高的英雄,48刀漏6刀是一个较为宽松的条件了。
一般来说,在这样的要求下,最佳的选择是初始攻击力达标,抬手迅速,攻速在第一档的剑圣或者敌法师这些近战敏捷核心,而英雄其他的英雄或许攻击力更高,但攻击前摇和攻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总之来说选来做功利化只追求分数的补刀特训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对于一些想要在俱乐部的第一炮就打出震撼人心效果的人来说,这个3正3反的宽松条件正是他们选出一些奇妙的英雄来补刀特训,证明自己实力的保险。海子明最初设置这个条件也是为了留给那些真正绝活玩家一个舞台。
如果说英雄只限定在敌法师或者剑圣这些英雄身上,这个要求可能会被严格到三分钟一正一反。
总的来说,这个第一考核并不算困难。
但是对于女孩接下来要选出的英雄来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水晶室女。”
金发的寒冰魔法使在屏幕中间显现,而在选择英雄完毕的几秒后,代表着测验开启的号角也就被吹响了。
这个时间并不会因女孩身后那些围观者倒抽冷气的声音而产生任何一秒的延迟,在最后三秒的等待时间之后,兵线就刷新在了防御塔后不远的地方。
“真就冰女呗。”海子明低声地和身边的郎光南交谈着,“她为什么不点个炸弹人。”
水晶室女,或者俗称冰女的这个英雄在拥有“往地上一躺等队友带赢”的能力的同时,她的初始攻击力,攻击弹道和前摇,以及攻击速度都是全游戏最低的那一个档次,而用冰女正反补全收这种事虽然也并不是没有人能做到,但确实也是凤毛麟角了。
能够做到这件事,至少在补刀基本功上有打职业的资格。
“那我也不知道……”郎光南也无法回答海子明的问题,“可能是觉得炸弹人丑吧。”
在女孩的屏幕上,第一波兵线已经开始交汇,除了攻击属性的重大缺憾,冰女的初始移动速度上也令人愤怒,只有275的初始移速在直线距离上会被325移速的小兵完美超车,而用这样的移速来卡兵明显有些困难。
所以陆心蕾并没有试着卡位所有的小兵,在补刀特训中第一波小兵必然会从防御塔的左右两边开往前线,这对冰女来说是令人绝望的距离。她选择卡位的是兵线里唯一的远程兵。
275的移速卡不住四个兵,卡一个远程兵还是绰绰有余的。攻击力高于近战兵的远程小兵是整波兵线中最主要的伤害输出,卡住己方远程小兵开火确实可以有效地错开敌方和友方第一个小兵血量来到斩杀线的时间。
在正常情况的补刀中难免会出现敌方小兵和己方小兵同时进入斩杀线的情况,一般来说拥有廉价伤害技能的英雄会选择平a反补随后使用技能正补,而没有这样技能的英雄则大都会选择能够直接给自己带来收益的正补。
不过现在是补刀特训,没有来自对方的干扰,自己也不会拥有任何帮助补刀的技能,修正每个小兵的血线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第一波小兵在陆心蕾特意控制的火力交错之下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正反补,这种计算对她的大脑来说并不算是极高负荷,但已经足够让她身后的人放下绝大部分的成见,来认真地观看她的操作。
“这……你也,知道的吗?”
“没见过,她从来没选过冰女,不管是打比赛还是直播。”在闲暇时基本上复盘了女孩所有对局的郎光南已经足够拿到一个考古学硕士学位,“但是也不奇怪。”
“嗯?”
海子明等待着男人的进一步解释,但郎光南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以一个反问来开启下一段对话:
“你能分身躲阴影人马跳踩吗?”
“分身,人马?”海子明想了一下,“bkb的话,我状态最好的时候能开,但是分身可能不行。”
半人马战行者的战争践踏有0.35秒的施法前摇,在这一段时间里做出反应并不是什么极限操作——但是分身斧能够提供,可以供英雄躲避技能的无敌时间只有0.1秒。
想要用分身斧躲掉人马跳踩,也就意味着这个玩家要在人马启动技能的0.25~0.35秒之间做出反应,太快的话,无敌时间结束的本体和幻象会被一起晕住,而太慢的话也就无所谓什么躲不躲了。
这个操作要求操纵者不仅能反应到“有人要动自己”,想到“自己能做出什么来应对”,还要更过分地要求操纵者在反应过来之后精确地数上短暂的延迟再进行操作,虽然说这个操作整体的效果并不如火猫飞魂接无影拳再接飞魂令人瞠目结舌,但难度上尤有甚之。
“这个女孩,十次能躲掉七次。”
郎光南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而他身边的肥仔也睁大了本来就不算小的眼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