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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九 请以国恩释家仇(二)
    公羊洵一脉为公羊氏嫡支,此时承世袭王爵已十三年。除了常年质居都城的公羊颂我外,他便只有公羊恕我这个儿子了。
    由于长子经年不在身边的缘故,身为幼子的公羊恕我自然得尽父宠。私下里,甚至几个叔父都相信,公羊洵会把王位传给他,而不是顶着世子位的公羊颂我。
    王侯家的儿郎,习文修武自是必修课业。公羊恕我聪颖好学又有名师私授,虽未及弱冠却已算得上文武双馨,与长兄比肩行于仪卫间,面色平淡如定,气度甚是不凡。
    夏承灿已侯在了帐外,见二人行来,远远作起了揖。他脸上挂着笑,心下却五味杂陈。
    “倒不曾想到,头一个来看我的会是你。”
    公羊颂我皱眉笑了笑,问道:“我们一路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了饭点。如何?可还备着饭菜?我二弟可早饿了?”
    四大异姓王世子中,他质居的时年最久,也最先与都城的权贵结识。他与夏承灿性情多有近同处,甚是聊得来,在致知堂之前,二人便已有不浅的交情。此时久别再见,也没有那么许多客套,张口便替弟弟讨要了吃食。
    “若没有父辈那档事,该有多好!”
    之前夏承灿还在猜公羊颂我身旁这少年的身份,经他那么一说,即时了然了,笑道:“恕我罢?瞧这气度,我早该料到了。”
    处在他的位置,对四大王府的人物不说熟稔于胸,至少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更何况是王府的嫡出公子。眼前情形与脑中讯情一对,便是公羊颂我不说,他也已猜到了。
    “他兄弟二人同来,也不知为的甚么事由。”
    北邺屠城之事早已传遍了大华南北,百姓口传间的信王是个铜铃眼、倒悬眉、血盘口、铁板身的恶神形象。“没有这般仪容,怎干得了那般大事?”
    传言妄大,公羊恕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亲眼见了事主本人,他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人也就比我大个六、七岁罢,虽着帅铠却无盛气,不像是个杀伐决断之人,真不信他能一夜杀了二十几万人。”
    三人寒暄完便朝军帐内行去,才在案前坐定,夏承灿便起了话由:“颂我,你不觉着恕我公子与致知堂一位
    同窗颇有几分神似么?”
    一般的年岁、一般的身形、笑意间都带着一丝腼腆......
    “三分形似,五分神似罢。”公羊颂我显然料到他会那么问,一边看向弟弟,一边回了夏承灿两个确数,“若站在一起,怕是恕我和远尘更像是对兄弟。”
    “哈哈!谁说不是?”
    二人边聊便进酒食,倒似都忘了各自身份,一个不说来意,另一个也不问,只管吃喝。公羊恕我识趣明理,当然不会瞎掺和,只偶尔回二人问话或插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嘴。
    然,腹肚有其量,杯盏亦有尽。只是酒肉吃喝完,三人也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趴的趴,躺的躺,蹭了满地的油污。
    常安几人从偏将手里接过两位少主时均不由一愣,他们跟在公羊颂我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醉。
    “可不见世子喝成这样,啧啧,得是多铁的关系呢!”
    救下徐寒山后,梅远尘并未与易布衣同去御风镖局的栖所。城中乱战一团,他心系夏承漪安危,着急去寻端木玉拿解药。
    他并不熟悉城中街角,只得循着声响快行,竟一路到了居合院。
    此时,其间两队人手厮杀正酣,攻的一方正是顾修平领头。
    适才在晓春巷与徐啸石一队人厮拼时,突然飞来一张“端木玉栖身在居合院”的字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顾修平急忙收拾了战场,带人赶来了这里。这十余里路上,已不知窜出了多少死士了,好在似乎有另一拨人在从旁协助自己对付那些人,总算没太耽搁时间。
    今夜徐家起事,人手被调派得差不多了,但端木玉的安防并无半点松懈,日前,此间护卫皆已换成了陈家的高手。
    陈家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算响亮,但说起通兑钱庄,便是寻常庄稼汉也定然听过。有商事往来的地方便有银钱兑换,通兑钱庄可说是大华、厥国、沙陀、冼马四国天字一号的招牌了。
    论势力,陈家或许不是最顶尖儿的,但论钱财,任何一个门派也比不过陈家之十一。
    江湖上有很多独行浪客,他们随性不羁,不愿被门派条规束缚。但为了维持生计,往往也愿意接些
    杀人、护卫的差事。以陈家的财力,开出大价钱自能募集不少武功好手。
    事实上,送走虞凌逸后,陈近北便开始着手准备此事。通兑钱庄在各国开出了千两的高价召集高手,数月间,签状的死士不下千人。
    大华也好,沙陀、冼马也好,江湖中人皆是轻生重名,既签状拿钱,必效死力。
    得银百两,一生衣食无忧。千两的酬金那可是各国都极少有的价码,能拿这个数的死士,武功绝不可小觑。
    顾修平明白,端木玉潜入大华腹地身旁的护卫必定不弱,却没想到还没近他的身便有这么多人抵死纠缠。
    “城门失守,已无退路。瞧这阵势,端木玉定然栖身在前面的院落里,我些须早些拿下贼首,免生变故。只是我这五千多人,一时竟冲不开眼前的防线?”
    此间小屋散落数十间皆可为盾,小圆弩效用不佳,顾修平只得下令近身肉搏。他没想到,自己人数占如此优势,场面竟会这般胶着。望着数百步外的居合院,他急得直跺脚。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
    ......
    一夜宿醉后,却是夏承灿最先醒过来。盥洗后坐在茶案旁,他的脸上全没了昨日的恣意。
    “他们是仇人的儿子!”那个源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在他脑中一直响个不停。
    也不知僵坐了多久,直至亲兵来传讯夏承灿才出了帐营。一路上,他都在权衡着该如何应对自己这位同窗。
    “公羊洵老贼害我父王,此仇我自然要报。只是,为恶的是那老贼,颂我不可能参与其中,说到底,与他并不相干,要不然他也不会行千里之远巴巴跑来找我。杀公羊洵灭公羊王府报杀父血仇乃我身为人子当为,他是那老贼的儿子,自不会允我杀他老子,多半是要与我为敌的。哼,我念着旧情眼下不跟他为难便是,他日敌对各凭本事罢!”
    拿定这个主意,夏承灿脚下便又快了几分。他进主帐时,见公羊颂我两兄弟身着素袍,头裹素带跪坐于客座,倒有些犯迷糊了。
    “这二人唱的是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