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烂事等着他收拾呢!
小巷子口,王悦口述,郗璿手执着笔飞速在纸上写信。
王悦的想法很简单,除了王敦王应以外,江东肯定还有一大批人在找自己,包括他的父亲王导,他如今分辨不清敌我,干脆把局势搅混了,总之一句话,绝不能被困在荆州坐以待毙。若是王敦真的质押了他,这王家的风向必然大变。
郗璿写完了,低头一封封的念了遍,这些信全寄往王家在荆扬一带的幕僚与亲属,多达二十多封,其中有一州刺史,也有异姓王侯、都护将军。
王悦听郗璿念完,点了下头。
“寄不出去吧?”郗璿疑惑地看了眼王悦。
“没指望他们来救。”王悦笑了下,“报个平安罢了。”王悦拈着一封信,忽然暗了下眸子,“笔给我。”
王悦右手受伤动不了,干脆就左手执笔写了行字,难得神色有些正经,郗璿随意地瞟了眼,瞧见一个陌生的名字。
谢景。
没听说过。郗璿抬头看王悦,“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郗璿皱眉道,“别到时候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我哪有什么打算?有打算我早跑了。”王悦写字的笔一顿,他扬眉看着郗璿,“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过来。”
王悦低头伏在郗璿耳边说了一阵。
郗璿睁大了眼,片刻后终于失笑,“王长豫,你胆子够肥啊!”
“那我能怎么办?”王悦望着郗璿笑了起来,“走吧!先沉住气歇两日,等差不多了,再去找找我那位堂弟。”
郗璿轻轻啧了一声,“王长豫,你要是把事办砸了,这事就真有意思了。”
王悦没理会阴阳怪气的郗璿,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再落到王应的手里头,王应唯恐他死的太痛快,若是真落在他手里,这人怕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王悦装得无畏,实则心里没那么强大,那一日王应砍他手的时候,他其实浑身都在抖,怕吗?当然怕。
他怕王应真的把自己弄死了,他也怕王应想出变态的法子折辱他,如今想想,仍是后怕。王悦只悔当日建康城没能杀了他。
如王悦所料,荆州此时最紧张的人,不是王敦,也不是寻不着人的王家侍卫,而是王应。
武备府,王应低头扯着头发坐在案前,双眼阴沉。
“小将军?”
“王长豫没找着?”王应低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地面。
那侍从啪一声顿时跪在了地上,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王应没动,一字一句开口道:“你们找不着他,若是让伯父先找着他,再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伯父震怒之下,你和我,全得给王长豫陪葬。”
那侍从忙道:“小将军!王长豫只是手伤而已,大将军他、他即便震怒,也不会真的拿小将军如何。”
“你不了解王长豫。”王应低头平静道:“他这会说不准自己正拿刀砍自己,回头栽到我们头上,这种事他干得出来。把他逼急了你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
那侍从战战兢兢道:“不、不会吧?单只为了报私仇?他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门外脚步声响起来,王应的父亲王含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听见那侍从的话,他缓缓开口道:“不只是私仇,京师那边王导正抓耳挠腮地想同王敦彻底划清界限,他儿子若是此时被王敦扣下了,伤得重些,最好性命垂危,消息传回建康,这就算是变相地昭告天下王导与王敦决裂,这对王导而言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父亲。”王应抬头看向王含。
“王长豫他人应该还在荆州。”王含从袖中掏出几封书信,“手底下人刚扣下的,看样子像是被逼急了。”
王应接过书信看了几眼,抬头看向王含,“父亲,我、我……”
“慌什么?”王含抬手拍了下王应的肩,“真要算起来,他本就欠你的,要他一只手算是他走运,他若是落在我手里,怕不只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王应的脸色稍微缓了下,“父亲,那我们接下去该如何做?”
“找人,必须抢在王敦与王导之前寻着他。”王含微微侧头望向窗外,“留他在荆州跑,落在谁手里头都是麻烦。”他回头看向那还跪在地上的侍卫,声音平缓,“派人暗中锁住渡口水道,我收着消息,郗鉴的女儿同他在一块,郗鉴是京口帅,水师是他的招牌,王长豫很可能走水道去京口,由郗鉴接应他,传令下去,锁住武昌所有的渡口,连游过去几条鱼都给我数清楚了!”
第72章 江淮
武昌渡口。
郗璿跟着王悦往渡口走, 夜黑风高, 一群群夜鸦飞起来又落下,郗璿忽然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王悦倒是走的不急不慢, 在野草丛中闲庭信步, 一点没有命在旦夕的自觉。
郗璿忍不住道:“你拖你自己王家人下水便算了, 扯上我父亲做什么?王含如今肯定封了水道, 你还往过去!王长豫,你就折腾吧!”
“大小姐,你骂骂咧咧一路了, 不渴吗?不累吗?来, 喝点水, 休息会儿!安静。”王悦回身把水壶扔给郗璿。
郗璿接过水壶仰头灌了口水, 漱口过后尽数吐了出来,“王长豫, 我倒了八辈子霉要和你成婚!我要真嫁你了,指不定哪天一抬头就守寡了。”
王悦回头看郗璿,“你天天念叨这门亲事,你是多想嫁我啊?”
“啊呸!”郗璿一口唾沫差点又溅王悦一脸。
王悦侧身躲过, 看着一脸不屑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郗璿,摇头笑了下,他回过头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渡口不远处。
王悦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回身将郗璿扯着按着肩蹲下了,“有人。”
巡逻将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郗璿拨开草丛看了眼, 长江天险就在眼前,横穿了武昌的长江在夜色中烟波浩荡,极目望去,只见月涌浪头,大江横流。
郗璿自幼跟着在父亲身边,京口第一是水师,郗璿的浪头功夫尤其好,她看了一眼,猛地回头扯住了王悦,“不行,浪太大了,大船都走不了!你回去想别的办法。”她狠狠揪住了王悦的领口,“王悦,你信我!这种浪,就连我父亲帐中最精锐的水师都不敢随便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