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了宫门,白愁飞便遇上了苏梦枕,激战在即,已是不可避免,至于意图一致,同样妄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六分半堂等人也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致命的麻烦。
夜色下,两帮人马相对而立,遥遥对峙,杀机暗伏,气氛异常凝重!
戚少商,吴其荣,唐非鱼......
狄飞惊知道这些人,也知道这些人不好惹,更知道这些人半途截住他们是出自于谁的意思,他怔了一会儿,悠悠轻叹道:“狄某无意与侯爷为敌,奈何事事岂如人意,只道身不由己。”
“即是身不由己,又何必留此残躯,死了岂不干净?”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倏忽飘来,随之飘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一个面容甜媚,额间带着一道浅浅淡淡,粉红色艳丽疤痕的女子。
狄飞惊闭口不答,只是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无梦女”泡泡甜甜一笑,不可置否。
披着大氅,双手合握着梅花手炉的雷纯双目一凝,略作沉凝后,向着一边的任苍生,任鬼神两人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两人立即会意,吴其荣,唐非鱼,戚少商俱是一时之雄,威名在外,与之相比,“无梦女”泡泡无论是在名望上,还是威胁性上,都要弱上一筹,要是能将之擒住,无疑是给己方添了一个巨大筹码,化被动为主动。
对视一眼,两人猛地大喝一声,任苍生双脚一滑,身躯飞旋,紧贴着地面急速掠出,双掌并拢,形如尖刺,撕裂重重气流,击向无梦女的心脏,丹田两处要害。
任鬼神高高跃起,飞纵如雄鹰,双手交错,以开山裂地之势狠狠劈下。
两人师出同门,联手之下,各展绝技,确有龙虎交泰之势,委实不容小觑,然而离得最近的唐非鱼始终盯着自己修长玉润的手指,仿佛在瞧着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对于外界一切恍然未知,唯有低垂的眼眸光华闪动,掠过一丝嘲弄的恶意......
嘿,不自量力!
“呛啷”一声轻吟,绚丽的光华绽放,恰似云破月出,天上一轮月,地下一轮月!
无梦女纤细的手掌握着一柄新月弯刀,刀锋缓缓垂下,两具尸体一滞,凄艳血花中,身首分离,砸落在地。
狄飞惊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一直低垂着,朝向地面的头向上抬起了一个极不明显的弧度。
嘻嘻一笑,无梦女指尖一寸一寸的轻抚着冰冷的刀锋,歪斜着头,睁着一双俏丽眼眸,端详着面色微变的雷纯。
半晌后,撇了撇嘴,淡淡开口。
“姐姐,你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
......
深夜的皇宫,静谧的像是一座坟墓,沉闷,抑郁,道道高墙林立,分割宫苑,像栅栏般围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凉风习习,苏玉楼长衫磊落,徐徐行走在寂静的宫道中,一个年迈宦官紧紧跟随,亦步亦趋,落后半步。
举目望去,富丽堂皇的宫殿隐没于浓浓夜色,三两灯火点缀,半点生气也无。
苏玉楼见状,想起时下,心中感慨万千。
世间亿万众生,不知有多少人日思夜想,做梦都想入主此间,然纵使登临帝位,荣冠九五,九州四海归于一手,亦不过天地之囚,百年后,黄土裹身,身前种种付诸云烟,踏寻大道,不拘泥于一天一地,证得彼岸长生,方是大自在,大超脱。
一念及此,苏玉楼内心不禁生出“人间帝王,不过尔尔”的感觉。
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队禁军巡游远去,苏玉楼开口笑道:“今日的情况似乎很严重啊,全城泰半兵马都出动镇暴,连皇宫禁军竟也调走了不少。”
年迈宦官神色谄媚,赔笑道:“谁说不是呢,自我入宫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骚乱,无怪官家心急如焚,连夜召侯爷入宫,商议对策呢。”
苏玉楼颔首点了点头:“这倒也合情合理,不过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想要问问公公。”
年迈宦官白眉斜挑,出言道:“侯爷请说。”
苏玉楼抬首望天,瞳孔边沿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流彩金边,但见漆黑的夜空下血气翻涌,是谓杀意云集之兆,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烟岚如云似柱,虚实掺杂,大小各异,拔地参天,环绕着此处。
显而易见,他已深陷杀局之中。
过了许久,苏玉楼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请公公如实相告,今夜召我入宫,究竟是圣上的意思?还是蔡京的意思?”
年迈宦官握着浮尘的手微微一颤,诧异道:“侯爷何出此言?召侯爷入宫自然是官家的意思了,蔡太师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假传圣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苏玉楼止下脚步,侧首静静的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一阵浸骨寒意蔓延全身,在苏玉楼的目光下,年老宦官顿时生出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强壮镇定的干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是路途烦闷,侯爷拿老奴开玩笑,寻乐子来了。”
苏玉楼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公公不明白我的意思。”
年迈宦官摇头道:“老奴这次是真的有些糊涂了,不明白侯爷到底是何意?”
苏玉楼哑然失笑,淡淡开口:“一个装睡的人,无论别人怎么叫,都是叫不醒的,同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大抵也是如此......公公,你是自尽呢?还是选择殊死一搏?”
“自尽......”
年迈宦官神情恍惚,像是得了魇症一般,喃喃的说出了两个字,手掌高高举过头顶,作势就要拍下,然而脑海中仍存一丝灵光不昧,猛地一咬舌尖,强烈的痛楚令他清醒过来,他没有想到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竟令他生出自尽的念头,年迈宦官不由惊怒交迸,全身气机爆发,霜白长眉高高扬起,杀意毕现。
掌中拂尘抖擞,飘如絮,韧如刚,年迈宦官尖声厉喝,凌空挥扫,霎时间,气涌如浪,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苏玉楼摇了摇头,袍袖一兜一转,聚气成环,拂尘上的三千银丝微微一颤,顿在空中,一动不动。
年迈宦官先觉手腕一疼,拂尘已被苏玉楼夺了过去,紧接着,一股刚猛无俦的力量横空迫来,冲撞在了他的身上,骨骼“咔咔”爆碎,年迈宦官惨嚎一声,百十来斤的身体已如出膛炮弹般激射飞出,撞塌了一道宫墙,带起一连串腥风血雨。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锐响乍起,微茫不可计数的暗器或快或慢,或直或曲,自四面八方激射而至,比风更急,比雨更密。
苏玉楼见识过唐非鱼的暗器手法,一眼便瞧出了暗中几人的手法正是出自蜀中唐门。
手持拂尘,苏玉楼劲力催发,一根根牛毫银丝脱离拂尘手柄,恰似千万道白色雷电闪耀长空,飞扬弹射。
清脆的颤鸣身中,纷杂暗器,一件不差,一一磕飞。
轰轰轰!
诸多暗器一触即发,碎裂解体,轰然爆炸,夺目炽烈的焰火中,气浪四溢,砖石横飞,大地都似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浓郁的火药味儿瞬间弥散开来。
蜀中唐门的暗器,配以江南霹雳堂的火药,威力恐怖,杀力惊人。
苏玉楼身绕流风,一袭白衣如新,不沾半分尘埃,身姿飘逸灵动,踏虚直上,登临一处宫楼殿顶。
高处不胜寒,寒风飒飒,苏玉楼衣发抖擞如剑,恰似一株玉树临风屹立,墨黑长眉下,一双眼眸顾盼自若,睥睨自雄。
“诸位布下杀局,又何必藏头露尾,惹人发笑?”
“苏玉楼即在此处,要送死的,趁早,要逃命的,更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