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下,悬挂着的六角宫灯随风飘摆,灯光交错间,形成了一种光影驳杂的情景。
望着眼神中透着戒备之意的蔡旋,苏玉楼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这么说吧,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姑娘想替夫报仇,为父雪冤,单凭一己之力,怕是力有未逮,或许......我可以帮姑娘一把。”
雨中青山似的黛眉蹙了蹙,蔡旋的戒备之意不减分毫,冷然道:“你想要得到什么,而我又需要付出什么?”
苏玉楼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步往前走去,这一刻,仿佛不是蔡旋在为他引路,而是他在为蔡旋引路一般。
“这座奢华足可比拟皇宫的太师府,高墙重重,呆的久了,是不是也容易让人把自己的心隔绝起来?”
蔡旋目光微微闪动,轻移着莲步跟了上去,抿了抿抹了口脂的薄唇,没有说话。
苏玉楼再次开口,语气徐缓:“我给你讲一个简单的例子吧,一个人走在大街上,遇见一个小孩儿摔倒了,这个人上去将小孩儿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说,这个人会去扶那小孩儿,是因为他要向这个小孩儿索求回报么?”
“人与人之间,不一定是需要利益才能联系在一起,而我现在,也正是在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好比......章姑娘你。”
定定的注视着苏玉楼,良久,蔡旋幽幽的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感慨道:“想不到侯爷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我见侯爷赴蔡贼的宴席,还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苏玉楼笑道:“事实上,我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只是坏的没有那么彻底而已。”
半炷香后,两人并肩出了太师府的大门。
门前停着一辆瑰丽奢华的马车,这马车大的超乎寻常,长宽几乎是寻常马车的倍余不止,四匹拉车的高头大马此刻正打着响鼻,不住的刨着蹄子。
一个青衣马夫瞧见两人出来,连忙快步上前,拱手说道:“小人见过侯爷,见过小姐,小人奉太师之命,驾车送侯爷回府。”
蔡旋颔首微微致意,随即朝着苏玉楼盈盈行了一礼,柔声道:“小女便先送到此处了,侯爷路上慢走。”
苏玉楼状作不舍的说道:“蔡小姐往后若是得暇,不妨多到我府上走动走动,想必令尊也是乐见于此,不会责怪的。”
弱骨丰肌的蔡旋矜持一笑,转身离去,玲珑有致的身段儿轻摇缓摆,自有一股动人风姿。
青衣马夫轻咳了两声,微微弯着腰,语气恭敬道:“侯爷,时候不早了,且请上车吧。”
转过头来的苏玉楼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太师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来汴京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好好的逛一逛这汴京的夜市,你也不必送我,等会儿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青衣马夫摩挲着双手,嘿嘿笑道:“汴京的夜市可比不得马车里面的风光哩,我相信侯爷看了马车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失望。”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看看这马车里究竟藏了什么。”
苏玉楼挑了挑眉,倒似来了兴趣,这辆马车没有车帘,只有两扇紧闭的木门,他上了马车,推开了略显沉重的木门,丝丝亮光自逐渐敞开的门缝里泄了出来。
这间足以称得上是半个小屋的车厢里,堆满了黄澄澄的金子,以及大量的奇珍异宝。
比荔枝还大的明珠,翠绿欲滴的翡翠,雕刻细腻的琥珀,鲜红如血的宝石,单单凭借这些黄金珠宝,已够常人吃喝不愁,挥霍一生了。
而在这片耀眼的珠光宝气上,还铺着蜀锦织就的床垫,六具教人血脉沸腾的赤裸胴体横呈其上,姿态撩人。
这六名女子俱是万里挑一的好颜色,已不比蔡旋差上多少了,或冶丽,或清纯,或端庄,或俏皮,或冷艳,或高贵......近乎云集了世间女人的特质,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必定能够从中找到自己钟爱的类型。
“这六名女子还没有人动过,俱是处子之身,加上这些财宝,算是太师送给侯爷的厚礼了,不知侯爷是否满意?”
青衣马夫眯着眼,笑吟吟的开口。
苏玉楼悠悠轻叹道:“倘若这样的礼物都还不能令我满意,世间怕是也寻不出几件令我满意的礼物来了。”
蔡京虽然没有提及拉拢的话语,但这意思儿已是再明显不过了,起先是送秘籍,接着又有“送女儿”的嫌疑,眼下更是送了满车的奇珍异宝,俏媚佳人。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平白受了诸般大礼,以后似乎不还这个人情都有一些说不过去呀。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黄金珠宝皆是蔡京从民间收刮来的,眼下到了他这儿,也算是污款充公了。
略作沉吟后,苏玉楼叮嘱了一句:“车开稳一些。”
青衣马夫咧嘴一笑,心领神会道:“这个小人省的,马车的车厢是由厚木建造而成,不禁不畏利箭,隔音效果亦是绝佳,侯爷请安心享受便是。”
苏玉楼闻言,点了点头,进了车厢,车门应声关上,青衣马夫神色艳羡的砸吧了下嘴,一扬手中马鞭,抽打在骏马身上,驱使着马车扬长而去。
......
喝了婢女呈上来的醒酒汤,蔡京长吁口气,懒散的阖着眼,靠在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任由婢女轻轻按弄着双肩,疏解疲惫。
即使身怀高明武功,但蔡京仍旧不免时常感叹:岁月不饶人。
他的年岁越老,越是迷恋权利,因为掌握权利,瞧见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敬畏有加,才会让他觉得自己还年青,生命充满了意义。
况且,到了他这样的高度,已非是想退就能退得了的了,正应了那句老话,“站的高,摔的惨”。
人前有多少人巴结奉承他,人后就有多少人盼望着他倒台,但他不能倒,他一旦倒了,倒下的绝不仅仅只是蔡京一人,而是整个蔡家。
以往他自认为受尽圣上恩宠,朝野势力根深蒂固,但是如今,他又隐隐生出了一种地位不稳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则来源于给予了他最大权力的皇帝赵佶。
赵佶,皇帝......
似想到了什么,蔡京忽地睁开双眼,仰身坐起。
“让我们宫里的线人,偷偷的去确认一下,当今的圣上......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