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俱在,道阁无话可说,吴浩被他的师傅亲自动手,断去经脉,又碎了丹田,道阁表示师门不幸,教导无方,才出了这等祸事,此逆徒已然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想怎么处置,悉听尊便,道阁绝无二话。
至于慕容燕琼,医阁阁主轻飘飘地开口道:“私自炼制禁丹,为虎作伥,按照阁内规矩,当废去修为,断一臂一耳,此生不得再入医阁。”
慕容燕琼猛地打了个哆嗦,怔怔地抬头,惨白着一张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愣了片刻,似乎才反应出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尖叫一声,痛哭流涕,嘶哑着嗓子冲慕容静喊道:“娘亲!娘亲救我啊!娘亲!我不要——”
慕容静将目光落移开,不知落在何处,任由慕容燕琼扑倒在脚下,神情木然,片刻后,转向一旁的封剑长老,道:“长老待如何?”
封剑长老闻言,傲慢地撇过头去,对着医阁阁主遥遥一拱手:“全凭阁主处置,在下别无二话。”
慕容静苦笑一声,长袖一挥,将慕容燕琼掀在一旁,扑倒在淇钰脚边,对众人冷声道:“此事全是我之过错,平日里疏于管教,闯下大祸,让大家费心了,然事已至此,也只能由我来了结,给各位一个交代,也免得大家不痛快。”
她说着,右手微微翻转,现出一柄长剑来,寒光熠熠,锋利无匹,令人见之便觉得心头发寒,不敢多看。
慕容燕琼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手脚发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跑,却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一人身上,她抬头一看,见那人竟是淇钰,新仇旧恨顿时一齐涌上心头,满腔恨意,死死揪住他的衣裳,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神色怨毒得令人心惊,恨声道:“都怪你!贱人!倘若有来日,我定要你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她话音未落,便觉得脸颊霎时一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自脸颊旁倏然划过,随之传来阵阵剧痛,慕容燕琼不由松开手,摸了摸,便是一手濡湿的鲜血,她尖叫一声,看向动手之人,却是杨慎之。
慕容燕琼心中顿时一寒,神色有些不敢置信:“师……兄?”
杨慎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对淇钰道:“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们先走罢。”
淇钰想了想,点点头,便跟着杨慎之走了,两人离开敬事堂,杨慎之问道:“去晚枫居?”
淇钰摇摇头,答道:“我要去看看曹振轩。”
“我带你去。”杨慎之说着,祭出自己的法器来,乃是一方古琴,样式古朴,两人还未及动身,便听有个声音喊道:“嗳嗳,小娃娃!且等一等。”
麻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对淇钰嘿嘿一笑,道:“可算等着了,怎么?事情可解决了?”
淇钰点点头,道:“已经解决了,长老有事?”
麻老笑嘻嘻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且还你。”他说着,将手伸到淇钰面前来,赫然便是淇钰之前送给他的那枚银色立方体。
淇钰看了看那物事,又把目光投向麻老,颇有些疑惑地道:“这是谢礼,已经送给你了。”
麻老摇摇头,道:“此物太过贵重,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他说完,忍不住又多嘴,叮嘱道:“日后这种东西,可万万不要这般轻易拿出来了,幸好你是碰着老朽,若是换了别人——”他说着,嘿嘿笑了一声:“你只怕要惹上大麻烦了,拿去拿去。”
淇钰却不接,只是道:“送给你,便是你的了。”
真是好些年没见着这种愣头青了,麻老撮了撮牙花子,抓着胡子竟然无话可说,急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直到杨慎之开口道:“他既然给了你,接着便是,否则你再如何劝说,他也不会收回的。”
听了这话,麻老使劲揪了一下胡子,最后只得道:“既然这样,老朽也不占你的便宜,来来,这个给你。”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来,递给淇钰,道:“这里面有点小玩意,都是老朽这些年的收藏,一并送给你了。”
他见淇钰不接,便作势道:“你若是不要,这东西老朽可就扔了。”
淇钰不知他是装模作样,顿时信以为真,伸手将那储物袋接过来,入手轻飘飘的,不由想道,这里面莫不是一袋子黄豆罢?
真是个实诚的小娃娃,麻老慈爱地摸了摸淇钰的头,心满意足地拎着自己的酒葫芦走了,哼着小曲儿,拐个弯进了小门,灰老与赭老照例坐在树下摇骰子。
灰老头也不抬地道:“还回去了?”
麻老乐呵呵地答道:“没有,他不肯要。”
灰老放下赌盅,瞥了他一眼,道:“五座小灵石矿,你若是哪天想不开了,我这话还是作数的。”
麻老仍旧笑嘻嘻地摆手道:“不换不换,再多也不换,”他说着,又拽了拽胡子,开怀道:“这小娃娃,很不错,很不错,倘若我还能再收弟子,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赭老抬起眼皮子,给他泼冷水:“你的关门弟子早三百年前就突破失败,驾鹤西去了,你这辈子怕是没指望。”
麻老一噎,赭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就算能收徒弟,也别收他。”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麻老与灰老俱是一怔,有些莫名,麻老疑道:“这却是为何?我以神识查探过,他虽然没有灵气,但是胜在根骨不错,起步比别人晚了点,也无甚大碍,几颗灵丹服下去,修炼起来也就是几年的功夫罢了。”
听了这话,赭老笑了一声,摇头叹道:“你怕是要看走眼。”
麻老惊奇:“怎么?”
赭老指尖一弹,那赌盅应声而开,他的声音在院子中徐徐响起:“此子既非我族类,又何来根骨一说?”
却说杨慎之带着淇钰到了落日峰,还未靠近,便有护卫弟子远远喊道:“来者何人?”
待近前来,见着杨慎之,领头的弟子一怔,还未开口,他身后的两名弟子皆是面色一变,其中一人语气颇为不善道:“你来落日峰做什么?这里是兵阁的地盘,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还不快滚!”
“闭嘴!休得无礼,”领头的弟子呵斥一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向杨慎之与淇钰道:“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淇钰拱手施礼,道:“在下淇钰,前来探望曹振轩道友,还请阁下代为通告,感激不尽。”
领头的那名弟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淇钰的模样生得极好,令人见之心喜,举止又颇有礼数,想了想,道:“烦请二位稍等片刻,待我去禀过大师兄。”
淇钰点点头:“有劳。”
那领头弟子微微颔首,便带着一名弟子走了,另一名则留下与淇钰两人大眼瞪小眼。
“师兄,你为何要为他们通报?大师兄如今重伤未愈,他们是特意来示威的吗?真是欺我兵阁无人!”跟着去的弟子不由愤愤抱怨。
领头弟子撇了他一眼,答道:“我眼下把杨慎之撂在山脚下,都算是怠慢了。”
“啊?”那弟子先是一惊,尔后才道:“师兄何出此言?”
领头弟子略有不耐,只觉得这师弟真是个猪脑袋,愚钝至极,但还是答道:“杨慎之早就被敬事堂带走了,倘若大师兄这事没有定论,便是雅阁阁主李俨卿大闹敬事堂,使出千般手段,这杨慎之也出不来的,可如今他不仅出来了,还毫发无损,你用用脑子,这是为什么?”
闻言,那弟子不由呆了一下,愣愣地道:“那……师兄言下之意,便是那杨慎之他——”
领头弟子翻了个白眼,嘲弄道:“就冲你刚才那个滚字,他没把你打飞出落日峰已经是修养过人了。”
那弟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多谢师兄搭救。”没把我扔在山脚,否则他到时候冲动之下,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道:“这杨慎之真是没脾气的么?”
师兄毫不客气地泼冷水:“他那是懒得搭理你,你会在意脚边的一只蝼蚁冲你挥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