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河滩上朦胧的一丝光亮,安德烈分明看见卓娅的左腿上被尖利的石块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深红色的鲜血正顺着雪白的皮肤往下流。
“安德烈,我走不了了,我受伤了!”卓娅呜咽着说。
“不,卓娅,你能走,你没有骨折,你只是皮肉伤!”安德烈喊道。
卓娅没有说话,只是流着眼泪直摇头。
安德烈绝望地看着她,握紧了手里的刀——他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枯叶碎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无论它是‘狮面人’还是别的什么,现在只能死拼了!安德烈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树丛中发出“咔嚓喀嚓”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在黑漆漆的灌木丛里钻行!低矮的树丛猛地震颤了一下,枝叶被向两边扒开。
安德烈连气都不敢喘一声,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摇晃着的树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从树丛里钻出来!
是的,它钻出来了!一个黑影!一个可怕的黑影!
不,它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人最基本的特征,就是直立行走——而那个可怕的黑影,它分明是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
安德烈的心咚咚直跳——不,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刀!由于紧张,他的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透,那光滑的刀柄,在汗水里滑动,快要捏不住了!
“天哪!!天哪!!”卓娅用沙哑的嗓音喃喃的叫喊着,疲惫加恐惧几乎让她虚脱,她的嗓子里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来了!它来了!
那个恐怖的黑影,它朝安德烈和卓娅爬过来了!
它慢慢地爬行着,它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密布着的乌云扯开了一丝间隙,一道惨白的月光从间隙里洒了下来,一瞬间,黑暗的世界里闪起一丝微光。就着这一丝微弱的白光,安德烈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几乎让他恐惧得昏厥过去!
那黑影……
……一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枯瘦的四肢,像被扭坏的弹簧一样向外翻卷着,棕黄色的皮肤上长满铜钱般大小的鳞片——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就像航行了多年的海船船底上长满了藤壶……没一小片铜钱中间都有一个孔洞,随着它身体的爬行和扭动,红白相间的脓血从每一个孔洞里往外渗……它的手脚像猿一般细长,只是手掌上的皮肉都早已溃烂,森森白骨穿透了腐烂的皮肉,暴露在了外面……它的手指——他似乎完全无法张开手指,他的手指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可怕地蜷曲着,僵硬地如同打了结,而长长的指甲像鹰爪一样锋利……
最可怖的是它的脸!
安德烈把目光移到了它的脸上……
看清楚的一刹那,安德烈忍不住恐惧得大叫起来!
狮面!!
堆满肉瘤的塌陷鼻,兔眼一般的吊睛!
“狮……狮面人!”安德烈浑身颤抖着,他感觉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刀了——巨大的恐惧让他跌倒在地上,手里的刀滑落到了一边。
“别过来!你别过来!”安德烈疯狂地大喊,一边喊一边蹬着腿向后退。
‘狮面人’一点一点爬了过来。
“救命!!天哪!!救命啊!!”安德烈和卓娅同时声嘶力竭大叫起来。
突然,他们身后的树木一阵摇晃——又一个什么东西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同时,一道猛烈地强光闪得两个人睁不开眼睛!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安德烈和卓娅吓了一大跳,再看眼前的地面上,‘狮面人’已经趴下,一动不动了,他的头顶中央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大窟窿,一阵阵冒着烟,深红色的血液从他头顶的窟窿里不断流出来,淌了一地……
原来,这猛烈刺眼的强光来自一盏探照灯,灯光的后面,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一手提着灯,一手握着一把手枪。
安德烈和卓娅惊呆了。
“孩子,快起来吧!不用再害怕了!我已经击毙了它”
黑暗中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略有些沙哑,但是冷静沉着,还透着一丝温文尔雅。
安德烈扶着卓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孩子,小心,千万不要碰到它肮脏的血液,不然,你们也会感染上这可怕的细菌,像他一样长出‘狮面’。”男人说。
“非常……非常感谢您!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安德烈问。
男人朗爽地笑了两声:“孩子,我是这林子的守林人,我巡逻到这里,看见了这个!”
男人说着,把一根红丝带递给安德烈看。
“这不就是我们绑在树上,用来做记号标识的红丝带吗?”安德烈说。
“孩子,这么大的森林里,仅仅靠一条红丝带来做记号是远远不够的!何况……这林子里还有人偷偷改变记号的位置,故意要你们迷路……幸好我今天就在附近,又恰巧听到了你们的呼救声。”男人说。
“实在是非常感谢您,同志!”安德烈说。
“我叫伊万,你们叫我伊万就行。”
“好的,谢谢您,伊万!”
“不用谢!好吧,让我来检查一下这女孩子脚上的伤口!”伊万说着,蹲下了身子,捧起卓娅受伤的脚,细细查看了起来。
“哎呀,疼!”伊万的手一接触到卓娅的脚,卓娅就大叫起来。
“嗯,还算好,没有骨折!”伊万一边按捏着卓娅的伤处,一边说。
安德烈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他看着伊万检查伤口的动作,突然心里飘过一丝疑惑。
“虽然女孩子没有骨折,但是皮肉伤得不轻,你看,小腿筋膜都翻出来了,需要紧急包扎一下。我看这样吧,今天太晚了,这里离出口还有好远的路,你们这样走,一时半会肯定走不出去,林中的夜路可不好走,更何况,可能还会遭遇到‘狮面人’的攻击……我在林中有一个临时住宿地,虽然条件简陋,但凑合住一夜是没问题的,不如我带你们去我的临时住宿地,你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出森林,怎么样啊?”伊万问。
“可是……我男朋友在到处找我……我今晚回不去,他会急死的……”卓娅焦急地说。
“同学,你的腿都伤成这样了,坚持走夜路的话,怕会发炎溃烂啊!”伊万说。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就走出林子!”卓娅坚持道。
“同学,摸黑走夜路不好走,等走到森林出口,恐怕也已经是明天了!”
“那总比明天早上再出发强!”卓娅喊道。
伊万顿了一秒钟,脸上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
“我劝你们还是跟我走的好!不然的话……森林那么大,天那么黑,我可没法保证你们能活着出去!”伊万冷冷地说,语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可是……”
卓娅还想争辩些什么,但是安德烈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伊万,您说的对,我们跟您走!”
卓娅不满地白了安德烈一眼,安德烈却朝卓娅悄悄使了个眼色。
“这就对了,孩子,这就对了!”伊万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他和安德烈一起弯下腰去扶卓娅起来。
“那么,伊万,您的临时住宿地在哪里呢?”安德烈问。
“哦,不远不远,向西一直走,绕过浅滩就是!”伊万说。
向西走,绕过浅滩?
安德烈在脑海中回忆着地图上的内容。
向西走,绕过浅滩……天哪!那不就是废弃的传染病医院吗?
安德烈突然脸上一阵发麻,后背升起了一阵凉气。
“伊万,那是什么地方呢?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还有专门为临时住宿而造的房子吗?”安德烈小心翼翼地问。
“你看到后就知道了!”伊万冷冷地说。
安德烈心中突然隐隐约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