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都没有意义。
    毕竟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这么打比方不恰当，但是通过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就能自证。
    你相信轮回吗？
    如果你信，那么辛辛苦苦赚钱买房结婚生娃最后呢，还不是投胎做下一个生物？加上隔着阴差，这辈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姓甚名谁有多少钱有什么人生目标全无意义。再说混得再好情人下辈子都变成了女儿，还不是继续受累？
    如果你不信，那还聊个屁，都没轮回了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杨予欣显然在聊过去的事，但王小二可不管杨予欣要叙什么旧，问就说忘了。
    “……那可以理解你什么都随缘吗？”
    “算是吧……我超随缘的，或许平时也没什么朋友的关系吧，或许有女生表白就会动心。当然，也说不定啦。”
    “嗯……”
    王小二应付般地答完，杨予欣也应付般的回应一声，然后别过头。
    她要走远时，王小二突然很想对她的背影问道，“这个俱乐部感觉怎么样？”
    但他没有问，因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她下次会不会来也毫无意义。
    结果杨予欣转过头，“王小二，谢谢你，还有谢谢宁小佳。”
    脸上带着笑容。
    “不用谢，白白。”
    王小二挥一挥手，头也不回。
    这样真的好吗？
    无所谓了，就结果而言。
    就在这时，王小二接到一个电话，不过显示为“广告诈骗”。
    王小二疑惑了一会，挂了。
    过了一会电话又打过来。
    “你门锁了吗？”宁小佳的声音。
    “……你怎么成诈骗犯了？”
    “哎，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吧。你门锁了吗？”
    “锁了，你忘东西了？”
    “没，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说的很对。”
    “我说什么了？”
    宁小佳顿了顿，显得特别沉静。
    “因为游戏玩腻了才过来这里，或者说，因为平淡的生活腻了才会想到诊断自己，怀疑生活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又说不出问题在哪，正因为大家都在装没病，便会觉得承认自己病了才是正确的。”
    “那只不过是借口罢了，但我真的没病。”
    “……精神病都这样，放心我不在意的。”
    “好无懈可击的逻辑……算了我不解释了。”
    “你说得对，这个社会对我们的要求都太高了，你也是受害者。”（我什么时候说了？）
    “社会其实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身边的一个个人，你不放在心上，社会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我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也应该对你好一点。如果我不迈出这一步，那成年以后或许就没这个机会了。”
    王小二：？？？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死贱死贱的类型（喂……），但你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其实我有一阵子也这样，逢人就怼，我很难想像如果那个时候遇到你，能不能和谐相处。”
    “地球会爆炸。”
    “哈哈，或许吧……”宁小佳笑了出来，但王小二还挺喜欢她这样。
    但他根本不期待遇到谁，包括宁小佳在内。
    说白了，王小二如果家里没钱，他一定去当三和大神，等到老了没有劳动力的时候，就找个地方静静地饿死。这至少是他现在的想法。
    不过对现在刚吃饱喝足的他来说，此时正是再开一局排位的时候，这么愤世嫉俗未免有点多余。
    “你晚上能不能不要这么亢奋？怪不得白天要睡觉。”
    “还好吧，因为明天要去试镜。给我加加油嘛。”
    “加油，你一定可以的！”王小二露出职业假笑。
    “这个没用，给我个奖励吧。”
    “奖励？你要什么奖励？”
    “嗯……总是我请你，你也请我一次吧，叫外卖就行。”
    不至于这么理由充足吧……
    “也行，零钱攒的差不多了。”
    “试镜失败了呢？”
    “那也请呗。”
    “不行，那就不叫奖励。”
    “这么较真干嘛，请不请是我的事吧。”
    “也是。”
    宁小佳输入了一会，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出。
    最后发来一个猫咪图。
    “碎觉了，晚安。”
    ◇
    那么。
    燥热的夏夜，王小二长呼一口气，然后慢慢朝家迈步。
    俱乐部总算有了三号会员。
    说白了，这就是个精神病集中地，但和别的精神病不一样，这里只接纳对社会感到恐惧的孩子，在外面被认为性格古怪，或者行为有问题的学生，都可以来这里。
    又或者说，这里是他们的避难所。
    王小二不知道宁小佳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但他一旦置身在这个避难所中，不管做或者不做什么，哪怕找本非常枯燥的书翻翻，也会觉得顿时舒服很多。
    所谓的治疗，也并不会动用药物或者把人归类成什么问题再加以规矩，而是任由他们发挥，暴露自己的弱点，承认自己并不完美，也照见别人的残缺，进而实现共处。
    这在古代恐怕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因为处处是规矩，各个是完人，这在其他地方恐怕也不可能，因为处处是规矩，各个是完人。
    光从承认自己有问题，或者接纳别人的批评这点上来看，难度就相当高。就算是杨予欣，或许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且穿上了一层保护壳，才会屏蔽了一些习惯性自卑，否则她根本不会来这里。
    时间已经过去三周，大多数时间都是没人的，或者是宁小佳在那里补觉。
    如果是王小二和宁小佳都在，这里就是图书室。
    正因为此，杨予欣的存在让事情发生了变化。
    又比如此刻，王小二的手机又响了，她主动加了微信。
    “好啊！”
    杨予欣很快打了招呼，比现实中要热情很多。
    “好。”
    所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呢？王小二从来不会想这么无聊的问题，于是聊完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带画笔过来吧，因为怕失败，所以打算画好几张带来给你们看，你能当我模特吗。”
    “不不不，我对画画不怎么感冒。”
    “那下次再说？！”
    “别，不要跟我提下次。”
    王小二之所以不想有人对他产生期待，正是因为怕对别人产生期待。
    再说还欠着宁小佳一顿饭吧，再多一个约定真的很要命啊！
    然而，杨予欣毫不在意他的拒绝，“总之到时候再说吧，你们一般周几在？”
    “我反正都是周六吧……等会等会？”
    “还有，我人物画的很烂，你可别笑我啊。哎呀怎么说呢？这也算是感谢。”
    “……问题不是这个吧……”
    “总之，谢谢你们。”杨予欣发完这句不再多话。
    明显王小二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一定要拒绝当模特。
    除非给钱。
    他收起手机，开了可乐，畅快地喝了一口，慢慢往回走。
    天空阴沉，突然飘起小雨，很快越下越大。心情莫名地因此变得轻松。
    晚上也有很多窗户亮着灯，这是个令人愉悦的时刻，因为熊孩子都在写作业或者看电视。
    因为这天发生的事太多，王小二的脑子里也一直都是面包，所以即便和路人匆匆擦过，也不会多想什么。
    “啊，你怎么才回来，”正在看电视的姐姐头也不转地道，“晚饭你怎么解决。”
    “我吃过了。”
    姐姐意外地瞥了过来。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卧室走去。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