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广场,异常闷热,如同身处瘴气之中。
潮湿之气若一道飞瀑冲刷着参差不齐的人群。
水域之中,就在那份宁静现实的背后,却隐隐扩散着杀意,藐视一切而为我所用的蛮狠的、霸道的杀意。
面具少年转过身,仰望着广场高塔的彩色的玻璃,说道:“贝露塞利欧斯大人,按照嘱托,吾王应该是让你留活口吧。”
贝露塞利欧斯眸间一亮:“为什么呢?”
“毕竟威兹曼王是那么贤明的一位王。”
“可是再过贤明的人也会犯错误啊。”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也许吧。不过,王是绝不会暗藏利爪要伤害那些无力抵抗的弱小者的。”
贝露塞利欧斯顿时直冒冷汗,莫非他发觉了?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就凭他区区一个平民?没有任何的权利与地位。
自己的手下,要么化妆为商人,要么就是歌者,表现得那般自然,怎会有破绽呢?八成是那小鬼正在耍什么花招。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我问你。你跟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冒死来救她,最好说清楚,否则待会儿连死的缘由都没有。”
“我是他丈夫,为了救自己心爱之人而不顾生死。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老东西,你个无耻无情的混蛋,这个理由够格吧!”
少年肆无忌惮的言语激怒了贝露塞利欧斯,人们议论声像是闷雷躁动不已,整片刑场在顷刻之间便陷入了嘈杂。
混小子,你这是在找死!
贝露塞利欧斯猛然一拳。
“你以为你能够碰得到我吗?”少年的移动速度极快,恍若化风而至,贝露塞利欧斯愤怒的攻击毫无奏效。
少年从蓝发少女身旁闪过,轻语:“你没事吧。”
“嗯,只是受了些外伤。”
“时机未到,希望你继续忍耐一下,我一定会救你的。爱妻。”
而蓝发少女也迟疑了许久,那精致白皙的美颈仍流着冷汗,恐惧在心中稍微淡化,红着脸喊道:“你这人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成婚了啊!还有,你?你到底是谁啊!”
巫师贝露塞利欧斯抖擞着精神,皱眉思索道:“奇怪?难道不是一伙的?哼,我才不管那么多,那小鬼竟然敢公然冒犯神灵,凡是敢亵渎神灵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巫师贝露塞利欧斯召唤出了圣器【处决镰刀】,身体如同恶鹰扑食,将刀锋对准二人,只见那转瞬即逝的宁静,突然破灭。倏地,刀锋银光一现,竟发射出一道强劲有力的高级魔法攻击,【安魂劫】。
少年左右闪躲,并似乎想求饶:怎么会这么厉害?老头,算我错了还不行吗?饶我这一遭吧。何必赶尽杀绝呢?威兹曼大人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吧。
“哼!”巫师贝露塞利欧斯毫不留情,愈发迅猛。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再这么打下去,我肯定会被你活活打死的。你不是一向以善良正义为伍吗?你的神灵肯定也不希望你滥杀一条无辜而又可爱的小生命。”
“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少年胆怯地说道,他的嗓音在发颤,显而易见,躲避的招式似乎变得不管用了,身体迟缓了不少。
“既然说完了,那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你!”少年被死死地掐住脖子,动弹不得,“我都已经苦苦哀求,为什么你还是要赶尽杀绝?”
“哼,你听说过宰鹅还需要理由的吗?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越抵抗,只会让你死得更加难受。”
“神是不会饶过你的。贝露塞利欧斯,你会得到诅咒的。”
“哼,小子,到现在你还没有弄清情况啊。你亵渎神灵,而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何况我就是神之一员,还需要怕被诅咒吗?”
“神?那我岂不是注定下地狱了?好心的神啊,是我之前太过鲁莽了,我忏悔,我改过自新,我还有机会上天堂吗?”
“可笑,你认为我会怜悯你吗?凡是知道我身份的人,必须死!”
“啊!完蛋了!那我岂不是……岂不是……”
“怎么,怕死?”
“那我岂不是不能继续放任你了。贝露塞利欧斯,”少年眼里闪过一线杀气,腾腾杀气如同蛟龙过境,又似猛虎下山。
“这怎么可能?你居然……”
吭!少年忽然一手抵制住了安魂劫的强攻,另一手轻搭在面具上,淡然地笑道:“这出戏演得我好生无趣。不过,好在你终于起杀意了啊,老东西。我记得尤利西斯曾说过;未经允许私自用刑,将被判为忤逆威兹曼王的罪行吧。老东西,现在你的罪名已然建立,就好好接受我的处决吧,神魔界的无礼之客!”
“神魔界!”蓝发少女心头一颤,那个老巫师,莫非是自己人?那么他可能知道伯父的消息?
贝露塞利欧斯紧握着法杖,青筋蹦起:“居然能够一手抵挡住我的神威之力?怎么可能呢!”
“如果对手是你这虚伪之神的话,这程度还算不上什么吧?就算是胜利,也毫无荣誉可言。而我了结你只是为了捍卫正义。”
科尔温将面具重新化为剑身。
“那张脸?你……你是……”
妩媚的舞女激动得险些晕倒:“哇,善与恶的审判者,天之战王科尔温大人。天啊,实在是太过英俊了。”
“科尔温?你是科尔温·圣菲达姆?哦,天啊,居然是太子殿下。”
贝露塞利欧斯顿时吓得像是魂飞魄散,身体直打哆嗦。
科尔温轻蔑地笑道:“呵呵,这也难怪,我们还未曾见过面吧。闯入者。你刚才对我赶尽杀绝的手段确实是招招致命啊。嗯,不错,那副表情,我确确实实记住了。”
“老臣不敢。”贝露塞利欧斯紧忙磕头,而手臂伸向背后,示意出击,怎奈那些下属被科尔温的士兵们困住去路。
科尔温高傲地喊道:“我管你敢不敢的,证据已经确凿。别指望你的那些手下,我早就处理完毕了。而现在,老东西,你的死期也到了,说吧,还有什么遗言。”
“殿下,我……”
“好,既然没遗言,那就去死吧!”科尔温眼中柔和的光晕突然消散,太子剑上镀上了一层鱼鳞般夺目的金色。
“威兹曼大人!”贝露塞利欧斯情急之下大喊。
“什么?父王来了?”科尔温不禁止住了攻击。
而人们也都连忙四处看,却根本没有看到威兹曼的身影。
倏地,贝露塞利欧斯一个瞬移,举着镰刀往蓝发少女脖子上砍去。
“啊,不要啊!”
蓝发少女恐惧得大喊,喊声穿过了整个刑场。
嘶!
手起剑落,科尔温直接砍下了贝露塞利欧斯的首级,唯见一团黑气升起,罩住了他,而他却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一脸嫌弃样:“哎呀呀,我的爱剑居然沾上了这么脏的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得干净?对了,差点儿把正事忘了。”
科尔温的这一举措,完全暴露了他的真正实力。当蓝发少女看到了黑气中走出的那个人,那张熟悉的容颜,竟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破解海壁的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是亡灵了啊。
“呜呜,你真的化成魔鬼了?”
“没错,小淑女,我变成魔鬼,来找你了。”
科尔温脸上溅到了几滴黑血,故意装出死状,瞪大双眼走向少女。
“别杀我,求您了,不要杀我,好心人,求求你了。”
蓝发少女吓得颤抖不已,在狱中,她受尽了折磨,现在对于罪恶纪元的人更是格外害怕。
“好啦,淑女,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啦。我没死。你见过那个鬼还有温热的吗?”科尔温将少女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并开始为她解开荆棘绳。
蓝发少女顿时畏惧全失,反而怒火不止:“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呵呵,倒是句模棱两可的话。想让我化成鬼灵,可没那么容易。不过,为了你,亲爱的淑女,即使沦为欲鬼,我也心甘情愿。”
欲鬼?
蓝发少女胸口剧烈跳动,瞪大了眼:“无礼之徒!你又说这种荒淫的话,是不是想再死一次啊。”
小手握拳轻碰了下科尔温。
砰!
科尔温突然倒在了少女怀中。
少女惊得尖叫:“我不过是轻轻碰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啊?”
科尔温双唇渐渐发黑,身体内炎能如岩浆井喷。
然而在少女怀中,他却格外地平静,只是大口的喘气着:“在那之前,我恐怕先要被这控心蛊术给毒死,没法迎娶你了,真对不起。那个可恶的老东西,竟然还藏了一手,好在我发现及时,不然对于父王而言,太过凶险了。”
蓝发少女难以置信地喊道:“父王?你称呼威兹曼王为父王,难道说你也是圣菲达姆王族的一员!快告诉我,是不是?”
“咳咳,我都快不行了,你还管他什么王族啊。”
“对不起啊,我……”
“别对不起了。淑女,在我死前,你能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呢?我想说到地底下也能有个眷恋。”
“我叫做波言·涅普顿,答应我,你可千万别死啊。”
“波言?真是个动听的名字。似乎在梦里曾经听过。只可惜我……怕是无缘了。”
“王族的生命也是这么脆弱吗?”
“当然。虽然我们自称为王,但却也会经历死亡。”
科尔温嘴角淌下了一串黑色的血珠。
“喂,你怎么了啊?”
“我恐怕命将休矣,这老东西就要夺走我的身体了。永别了,波言,明明我们才刚认识。”
科尔温重重地垂下了手臂,连最后一丝气也飘走了。
他刚才用自己的生命在保护我?
可他一度对我无理!
他是威兹曼的儿子,如果救他不就是在帮自己的敌人吗?
可是,可是他……
波言瞬间内心极为复杂,那百感交集的苦水,不禁使得眼眶之间,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波言自从生来就从未哭泣过,那泪珠化成了神魂瑰石,偶然地落入科尔温口中,但是却连波言自己也没发觉这件事,因为她心中的哀伤已经冲昏了意识。
科尔温的身体忽然又开始震动着,波言张大眼激动地看着他,可科尔温却倏地脱离她的怀抱,阴险地低着头,而后朝着苍穹放声大笑道:“呼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终于成功地夺取身体,这副躯体真是太有趣了,居然隐藏着这般实力。”
蓝发少女有些胆怯地问道:“你用的是神族的精神魔法【神魂入世】吗?难道说,您也是来杀威兹曼的吗?”
“也?我看你这刺客是弄错了吧,我贝露塞利欧斯,乃是威兹曼的忠实追随者,一切要伤害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呵呵,哈哈哈哈!”
“胡说,你侵占那家伙身体,分明就是想借他的手夺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看来,要想完成大业,就必须除去你。”
太子剑的剑锋划过飓风,一道红光闪过,尘土之间,蓝发少女那只遮眼的手臂被无情划伤,血浸湿了袖子。
尽管蓝发少女尽力逃跑,但是科尔温的攻击迅猛无比,防御的海鲨皆被斩杀,身上也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忽然,太子剑笔直地对准了自己的脸。
蓝发少女失声喊道:“不要啊!”
然而,科尔温身体却突然如雕像般止住。手中的毁天灭地墨冲球也消失了,身处精神领域的贝露塞利欧斯疑惑道:“奇怪,这科尔温明明已经被我的神力镇压,为什么他的意识居然还能够反抗?这是?海皇一族的神魂瑰石?那丫头!”
贝露塞利欧斯的神魂猛然回首,却见迎面一拳袭来。
“呀啊!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你个混蛋!”
在精神领域,科尔温的本魂强行一记重拳将巫师贝露塞利欧斯的神魂驱逐出了身体。
贝露塞利欧斯的魔魂瞬间形成了一团浓厚的黑气,在生命完结的最后一刻,他居然还不肯罢休,恶狠狠地咬住了波言的脖子,企图将其咬断。
“混蛋!居然大意了。波言,你?”
巫师贝露塞利欧斯的残魂用那尖锐的獠牙刺进了波言白嫩的脖颈,竭力咬断那条条魔法血脉。科尔温用炎印击碎了贝露塞利欧斯的残魂,焚烧尽他的恶念。然而,波言的生命之能似乎也将要归于零点。
波言痛苦地望着科尔温,说道:“死?死亡?我真的要死了?伯父,对不起,我还是那么的没用。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伯父?你这个小傻瓜,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瞎说些什么啊。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者来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波言。”
“已经太晚了。我颈间的血脉已被咬断。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的,你会平安度过危机的。”
“你知道吗?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深信你是个无恶不作、荒淫无耻的小人,可是经过几次接触后,却发觉你是个善良而温柔的人。我之前不该那般待你,科尔温,如果能够活下来,或许成为你的妻子也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情。”波言困倦地合上了眼,她的生命之能如同衰竭的花儿,萎谢了。
科尔温发狂般地聚集炎能,放声恸哭:“不!不会的,你不会就这样死的。波言,你醒醒,你不会有事的,醒醒啊!可恶,啊——”
刑场上的人们被科尔温的这一举动吓懵了,从未有人看过战王会如此狼狈地痛哭,他面上的泪水似无尽头的源泉,不停流淌着。
“不行,波言绝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成为我科尔温的妻子,怎么能够死呢!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子剑魂化为人身,噙着泪道:“吾王,还请节哀顺变。她……已经没救了。其实,你们素不相识,您又何必执着呢?”
“你给我闭嘴!你不会明白的。她与过去我所见过的女孩都不同。她对我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可是您看这儿。血脉都断了啊。她又怎么可能跟您在一起呢?”
“在一起?血脉?共生!对了,母妃曾经说过,当我遇到了那个能够改变我命运的人时,我将与她共生,我可以用自己的血去换得她的生存。虽然不想白白送命,但为了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吾王,您疯了吗?别做傻事啊!您是王,而她不过是个犯有罪过的外族之人,那样做不值得啊!”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科尔温强行解除太子剑人形状态,恢复剑身,用太子剑剑刃在手臂上划出一大道口子,用嘴贪婪地吸了口血,然后将双唇贴近波言的双唇,血液顺着牙关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