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害怕，真的没事。”这个老头的表情就好像一个邪恶的科学怪人在诱导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孩子。
    齐贞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谁知道你们这些狂热的研究人员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老头一边引导着齐贞坐在凳子上，一边冲着四处吼道：“采血设备快拿过来，愣着干什么，血压测量仪呢？别在旁边看热闹啊，唾液采集你来做……”
    原本清净的实验楼就因为齐贞的感染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个老头的做法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其实齐贞还真没受什么罪，只是采集了血液尿液和唾液，其他的也就是问了问齐贞感染之后有什么感觉，仅此而已。
    实验楼再一次恢复了清净，无论是扎卡还是齐贞，他们身上的病毒分析开始之后，那些研究人员就再一次忙碌起来，似乎之前对齐贞所表现出的狂热都是假的。
    更直白一些来说，便是那些狂热实际上是对齐贞身体中的病毒，而不是齐贞这个人本身。
    过了两日，病毒分析的结果还没出来，扎卡却想见见齐贞。
    “我能够帮您什么呢？”扎卡看着齐贞的眼睛，一脸哀伤。
    “我这里又发现了一种病毒，虽然说神罚的威力不小，然而想达到我的目的还是不够，所以……”
    “所以您是想让我感染这个新型病毒，然后作为一个行走的毒源，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散播吗？”扎卡的言语中有些苦涩，虽然翻译软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他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齐贞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自然就代表了默认。
    “上一个病毒没有杀死我，反而让病毒和我共生，您怎么可以保证这个病毒没办法杀死我呢？”扎卡问道。
    “很抱歉，我不能保证。”齐贞也不遮掩，并没有欺骗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扎卡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要不是您，我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吃到那些美食，也没办法看到那些美丽的景色……”
    扎卡抬起头，却没有再看到齐贞的那张脸。
    齐贞不想听他对自己的感谢，不想去想象他对那些美好生活的憧憬，他害怕自己下不去手，更害怕这个本对生活充满期待年轻人，就只能这样憋屈的成为自己手中的那杆枪，物尽其用之后便要死去，然后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恶魔的代言人，被永远唾骂。
    齐贞突然感觉有些枯燥，他不想做了。
    无论是瘟疫公司这个游戏，还是这个游戏本身。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但是他很难完全做到理性和不被外部环境所干扰。
    没有李强在身边，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开解自己的心。
    张志文和何丽二人找到齐贞的时候，他正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看着外面的天空沉默不语。
    “你没事吧？”何丽二人都感觉齐贞有些不对劲，然而又不知道他这种情绪上的转变到底是从何而来。
    齐贞转过头，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恩，病毒对比的结果出来了，还是得让你看看，我们可拿不了主意。”张志文接话道。
    齐贞跟着二人来到了顶层的实验室，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似乎都在等他。
    齐贞心中有些疑惑，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郑重其事的。
    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头走到齐贞面前，面沉似水，可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告诉了齐贞，他们确实有了不得了的发现。
    “你的确感染了病毒。”
    老头这话一出，齐贞都有想大嘴巴抽他的冲动。
    废话，以自己这经过魔液强化的身体素质，除了游戏里面的病毒能让自己患病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但是老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齐贞严肃起来：“你身体里的病毒，和这个c病毒接触，发生了很神奇的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贞问道。
    “你来看。”老研究员领着齐贞来到病毒培养皿的附近，指着面前那个已经全然看不出来培养皿模样的东西，轻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是毫无疑问，这两种病毒之间会发生一种谁都无法理解的化学反应。”
    培养皿中，原本属于c病毒的蛛网状病毒斑，在显微镜下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团立体而互相纠缠的组织，看上去不像病毒，倒像是千丝万缕联系在一起的某种肉块，原本红的发黑的颜色在此时也变得有些粉嫩，就像火腿肠一样的颜色。
    看上去有些恶心。
    这些组织很多，几乎将整个培养皿都包裹住了，看样子或许是因为数量不足的缘故，生长到这个程度便已经是极限状态，难以再发展壮大。
    齐贞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个名字叫《虐杀原形》的游戏，心中略有些异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齐贞疑惑道。
    按道理说，病毒对比大概就是在显微镜下比较两种完全不同的毒株，通过观察性状来辨析两者之间的异同之处，往深处实验的话，大概还有把两种病毒分别植入实验体体内观察病理机制的比较。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让两种病毒碰到一起这种状况，毕竟又不是做饭。
    “刚开始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基本的病毒比较工作，可有个研究员不小心在换样本的时候把两个病毒混到了一起，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老头说着话，脸上却露出一副绝对不符合他年龄的羞涩来。
    “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总是对这些东西充满好奇心的，刚开始做毒株比对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这原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病毒，只不过在病毒结构上略有些相似，生长模式也相近，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病毒的复制和生长，都遵循着这种模式……”老头接着说道。
    “嗯，所以当发现两种病毒在一起发生异变之后，你们并没有选择停止实验，而是提供了一个更好的环境用来观察病毒的变化是吧？”齐贞瞥了这个老人一眼，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是的……希望你不要责怪我们。”老头有些抱歉的说。
    “没事儿，我现在只关心抗病毒药或者疫苗，什么时候可以制作完成。”齐贞说道。
    “事实上，这也是我接下来想要跟你说的事情。”这位老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微微颤抖。
    齐贞心中一动，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
    “不知道两个病毒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总之在他们相遇之后，产生了一种新的物质，这种物质既不是神罚，也不是c病毒，是一种在这个世界上从未见到过的东西，但是这种东西并不具备如病毒一样的复制和成长性……”老人的言语激动起来。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这句话，这两种病毒其实互为药物，只不过他们既相生也相克，和传统的抗病毒药不同的是，他们互相不会杀死对方，而是结合变成了新的一种东西？”齐贞问道。
    “没错，但是我们还没有做临床试验，对于这种新物质是否仍然具有传染性，以及它在实验体内部的情况还无从得知，需要进一步实验才行。”老者点了点头，满眼期待。
    不光是他，所有在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此时也俱是两眼放光，生怕齐贞不允他们这个有些“过分”的需求，毕竟他们想搞的东西，虽然名义上还是c病毒的应对之策，但实际上与c病毒已经没有太大的联系了。
    齐贞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笑着说道：“无论如何，还请各位尽快研制抗病毒药和疫苗，毕竟这件事情越早解决，那就能越早的为全人类做出我们的贡献。”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这些研究人员心中都清楚，就目前培养皿中那个东西所展现出来的样子，是很难真正应用到临床上来的。
    但既然他们想要折腾，就由着他们折腾去，万一能得到什么新发现也不一定呢。
    齐贞对张志文二人打了声招呼，没有和那些再次开始热火朝天工作起来的研究人员们寒暄什么，再次回到了三楼那个小屋里。
    看天。
    看了两天的天空和楼底下来来往往的学生，齐贞仍然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中有什么游戏的痕迹，就仿佛是一个真实世界一样。
    蓝天上的白云再相似，可每日终有些不同，那些学生们也会因为老师拖堂而抓紧时间跑去食堂，生怕错过食堂的饭点。
    每天都会有校园中的情侣经过楼下出双入对，然而却也偶尔会有吵架的经过，女孩子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孩子一样。
    他的心情变的更加失落了一些。
    “你们的进度必须加快一些，学校里面已经有人将实验楼的情况上报教育厅了，很快你们就不能使用那块地方了。”钱江在电话里转达了那位市委书记的话。
    齐贞知道，是到了自己该做决定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