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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我一辈子欠你的
    顾湛慢慢转身,走到沈鑫跟前,哑声道:“沈队,我想见她一面!”
    你可以安排吗?
    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见她一面,我要问一问她,亲口问一问她,求你!”
    林苏苏什么时候见过顾湛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人,眼眶一热,正要说“别求他,我来安排”时,沈鑫已经看不下去点了头:“跟我来!”
    几分钟后,沈鑫和门口的警察耳语了一番,冲顾湛点点头。
    顾湛一路跟过去,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僵住了。
    僵了好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扭头就走时--顾湛推门,走了进去。
    ……许一宁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男人从前走路有个特点,有股一往无前的劲儿,如今长了年岁,慢了点,但劲儿还在。
    许一宁抬眼,男人落魄的脸印在她的眼底,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没人开口,就这么彼此对望着。
    仿佛又退回到那些岁月里,顾家还在。
    顾锐打着赤膊,在家门口清洗油烟机;孙秋怡拿了个小板凳,在他边上捡菜。
    顾湛在倒饬他的新宝贝,是一台从二手电脑市上淘换来的电脑,零件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他要在主板上再插一根内存条。
    许一宁在房里做卷子,水杯里没水了,她出来倒水,路过客厅的时候,与顾湛的目光相遇。
    许一宁哼了一声,故意夸张的扭着细腰,从他面前走过,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还撅了下屁股。
    再走出来时,顾湛不干活了,托着腮,凝视而专注地望着她,眼里的热度,比天气还要热。
    这一下,她反倒别扭了,乖乖的走到他面前,把杯子往前一送,“别看了,给你喝!”
    顾湛不接,嘟了嘟自己嘴,意思只有他们两个懂--他要吃她的口水。
    “流氓!”
    她又羞又气地骂。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许一宁,你说的是人话么,流氓有我这么帅?”
    许一宁从善如流道:“我在放屁!”
    说完,一路跑着溜进房间,关上门,把他灼热的视线挡在了门外,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脸上红的能滴下水。
    他则勾起唇笑,心想:我的女孩,就是放个屁,那都是顶顶香的!……顾湛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情绪已经压了下去。
    他微微哂了下,“许一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许一宁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是谁放你进来的?”
    顾湛如实回答:“是沈鑫!”
    这……应该是都知道了!许一宁浅笑,“行,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
    顾湛把床摇起,直起身的时候,再次与许一宁的目光对上,她的目光明亮的恰到好处,既不黯淡,又不灼人。
    他走近了,怕她仰视太累,拿过椅子坐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哥的案子不对的?”
    许一宁眉目疏淡,表情看上去有点冷。
    “在你失踪,我妈自杀后,后来有一天深夜,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我又失眠了,看到舅舅房里有灯,我推门进去,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是一本厚厚的法律书,还有他做的笔记。”
    顾湛问:“他笔记上写的是什么?”
    “他认为案子的奇怪之处。”
    许一宁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那一刻,仿佛有道光照进了我的脑子里,我突然想,如果哪天你回来,发现是法官搞错了,顾叔叔不应该判死刑,会不会对我妈,对我的恨,少一点。
    我们……我们曾经那么好!”
    “那么……”他哑着声问:“你做律师,学刑侦,也为了我哥的案子。”
    许一宁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人心里一旦沉了一块石头,除非得把那块石头搬走,否则永远都好不了,我想搬开它,我不想到死,这块石头都压在我心上。”
    顾湛深垂下头。
    此刻,他已经无法直视许一宁的眼睛,每看一眼,就像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痛不欲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出了他这几年来最在意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回许家?”
    “因为我妈!”
    许一宁的眼睛慢慢湿润了,“我妈从许家回来就自杀了……她那样一个坚强的人……我不相信,我死都不信!”
    “许,许一宁,我,我能抽支烟吗?”
    顾湛突然结结巴巴地问。
    “能!”
    顾湛低头点烟,一下没点着,手心拢了拢才点着,“那块石头,你搬得累吗?”
    “累!”
    多一个字都没有,因为都已经熬过去了,难的,苦的,累的随着时间埋在了地下,经年累月,心如结茧,不必再拿出来细说。
    顾湛却因为这一个字,缓缓吐出的烟雾里,双眼泛红,由愧生泪。
    许久,他又问:“疼吗?”
    许一宁怔然,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疼的,但没有八年前疼。”
    八年前,那才是抽筋扒皮的疼,疼得她把所有的泪都流光了,麻木了,顾湛视线模糊,不知何时,他泪流满面,扭过头,不想让她看见,泪却涌得更凶了。
    人的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就过去,仿佛浮光掠影,这八年本应该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却只用来搬一块石头。
    许一宁,你他妈哒……顾湛忽然把抽了半截儿的烟掐灭,猛的一把抱住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一宁任由他抱着,看着他,没说话,眼里的淡漠,却又分明把话都说尽了。
    八年,她有脱力的时候,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有痛苦绝望的时候,不过是凭着一股子意念死死的咬着牙不愿意放手。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飘了,就如同顾湛从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誓言--现在,她根本不需要了。
    顾湛把她抱得更紧了,双腿跪了下去,跪得太过用力,以致他的骨头“咯咯”作响。
    他惶恐极了,生怕她轻轻推开他,那便是万劫不复,他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年,从未这样难受,这样后悔过。
    “现在,石头都搬走了吗?”
    他的声音,一如八年前,叛逆褪去,只剩下藏得极深极深的温柔,许一宁心想:我从前就是一头扎进去,溺毙在里面,只差一点就被溺死了。
    于是,她冷静的回答,“没有,只搬走了一半。”
    顾湛抬起头,唇颤抖着:“另一半,我来搬好吗?
    就算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许一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心里的石头,你搬不动的。”
    顾湛差一点点疯了。
    那些断裂的记忆,破碎的过往,一个又一个难挨的黑夜,他都没有疯,但这人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差一点点将他逼疯。
    他几乎要当着她的面放声大哭出来,以一个忏悔者的姿态。
    原来,能击垮最坚硬的心的,从来都不是漫长的风刀霜剑,而是心爱之人那不带半点温度的拒绝。
    许一宁如愿的看到顾湛的眼泪,她知道这眼泪是真的,忏悔也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好像那些情啊爱啊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个男人也只是她上辈子爱过的男人。
    她想:终于可以和他做一个了结。
    许一宁从喉咙里低低地冒出几个字来。
    她说:“顾湛,你走吧!”
    这话,让顾湛一瞬间仿佛跌入虚空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看着她,四肢百骸都是冰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身子弯下,脸挨着她的脸,轻声道:“你约我买礼物的时候,是我八年来最开心的时候,谢谢你送了我一份生日大礼,我这辈子……”他顿了顿,唇在她贴着纱布的地方吻了吻,“都欠你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
    许一宁闭上眼睛,眼角的泪,终于慢慢落了下来。
    ……顾湛走出病房。
    林苏苏忧心忡忡地迎上来,“顾哥儿,你没事吧?”
    “没事,一会你开车送我回去,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顾湛转身走到沈鑫和张九良的面前。
    他的脸色很奇怪,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伤心和崩溃,相反,更多的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沈队,许一宁拜托你做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由我接手,你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帮着说几句话。”
    沈鑫:“……”“九良,如果你帮许一宁打赢这场官司,不光是闫氏的业务,我名下所有公司的法律业务,甚至整个医药商会的,都归你!”
    顾湛说完,退后一步,深深向俩人鞠了个躬,然后,离开。
    沈鑫冷哼:明明许一宁拜托我的,凭什么他抢了?
    嫌弃我没能力?
    张九良一脸惊悚:整个医药商会……妈啊……妈啊……我这是要发啊!突然,这俩人同时一惊。
    刚刚……顾湛向他们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