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客人们诉说之后,康德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哦,我们的布吕歇尔将军不是拒绝向该死的法国佬投降吗?”
众人沉默无语,一个个尴尬的埋头喝着咖啡。
等到厨娘离开之后,带队的大胡子副议长这才告诉康德教授,布吕歇尔将军的确不愿意投降,但他已无法弹压住官兵们的强烈厌战情绪。数天以来,守军营地里甚至爆发了两次小规模暴乱。尽管暴乱很快被平息,然而军中执法官却拒绝了布吕歇尔将军的命令,绝不严惩参与营地暴乱的士兵,只是将犯事官兵下放到苦役营,专职负责维修被法军炮火破坏的城墙。
两天前,更危险的情况出现在柯尼斯堡的西面。
经过法国工兵部队几周来的不懈努力,在连续使用水下爆破手段,最终清除了自沉于普列戈利亚河河港入口的三艘商船。昨天开始,法军的四艘护卫舰已经直接驶至柯尼斯堡城下,并对城防要塞实施了猛烈炮击,迫使普鲁士守军放弃了河面布防。此时此刻,普鲁士守军将士包括指挥官布吕歇尔本人在内,都已经抛弃了坚守城池的信心。
“今天早上6时,法国人已在骑士山城堡竖立了12根信号杆,宣布每隔一小时推倒一根。等到全部旗杆落地时,就是总攻之日……所以,为了城中的4万和平居民,我们希望康德先生能作为我们和谈团的代表一道出城。”
“可我不会谈判?让布吕歇尔直接打开城门不就得了。”老宅男摇了摇头,他对那个固执的普鲁士将军非常厌烦。打不赢就投降,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凶残的俄国人统治了柯尼斯堡长达6年,最终还是将其归还给了普鲁士王国。
“不不不,您只需把我们的和平请求告诉那位法军统帅就可以了,其他的具体事宜,我与同僚们会负责处理。”一旁,城市副议长急忙起身解释说,“另外,我们此次来前,已经征得布吕歇尔将军的同意。”
还有一句话,是柯尼斯堡议员们没有说出来的,那是安德鲁指定了这个议和代表团中必须由康德校长的存在。
……
穿越者对康德的了解,源自这位柯尼斯堡大学教授曾经说过的那一句流传后世的名言:“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安德鲁最初听到这句格言时,是在大学时代的哲学课上。那位谢顶的老师显然属于德国宅男最最忠实的粉丝,自然而然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穿越者。
尽管前生后世的曲折经历,促使这位两世为人的律师早已蜕变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基亚维利主义者。然而,等到安德鲁得知18世纪德意志最伟大哲学家住在柯尼斯堡时,便给他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书信。
这位法军统帅用了大量的华丽词句恭维了这个影响或即将影响了整个西方社会的伟大哲人。在得知康德老校长的咖啡与蔗糖供应早已断炊多日时,安德鲁随即派出自己的副官科兰古中尉给康德校长送去各式饮品。
这一切都使得老宅男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尽管康德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七左右,而且天生心胸狭窄,肺活量小,但是他的心气却很大。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矮个子,培养了包括歌德、席勒与赫尔德在内的众多德国文化巨匠。
德国启蒙大师,以及魏玛古典派顶梁柱的赫尔德听过康德教授的两年课,他曾经这样回忆说:“每次想起少时结识过一位哲学家并聆听他的讲座,我的内心就充满着感恩的欣喜。他教会我真正的人道主义……他的哲学唤醒了独立思考。再也没有谁比他的讲座更加卓越和打动人心了。”
很显然,安德鲁给70岁的康德大拍马屁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笼络德意志学术界的泰山北斗,竭力减轻这些笔杆子对安德鲁彻底灭亡普鲁士的愤怒感;其次,安德鲁希望邀请康德教授担当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启蒙老师。为了照顾康德的宅男本性,教学地点依然设在柯尼斯堡,而不是斯德丁、兰斯或是柏林。
康德,作为哲学思想界的伟大先行者,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这个其貌不扬的敏感者,实现了多少人都未能实现的亚里士多德的梦想——让形而上学成为科学中的科学。在穿越者生前的时代,最经典的“三大批判”也成了现代哲学系学生们的必读课目。(本文不做任何枯燥深奥的哲学讨论,主要是笔者才疏学浅,想吹牛逼也吹不起来。)
事实上,安德鲁最初是想把年轻的黑格尔聘为波美拉尼亚大公的家庭教师。但这位深受法国启蒙思想熏陶的自由主义者似乎不太喜欢自誉为“革-命之子”的家伙。那是固执的黑格尔认为安德鲁彻底背叛了法国大革-命所奉行的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已经蜕变成为一个投机主义者,马基亚维利主义者。
所以,等到收到安德鲁的邀请函之后,黑格尔为了躲避法国宪兵的纠缠,于是从图宾根连夜逃亡到瑞士伯恩。最后,这位性格倔强的德国年轻人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为奥地利将军卡尔?弗里德里希?冯?斯泰格尔的家人担当家庭教师。
对此,安德鲁也仅仅笑了笑,并未深究。毕竟,23岁的黑格尔此时名不彰、声不显,以后有的机会再碰面,反而倒是还在柯尼斯堡大学担任校长的老宅男康德身体大不如从前,已向学校两次提出退休,但被校务委员会全力劝阻下来。一旦没有了康德老先生,小小的柯尼斯堡大学无法立足于欧洲大学之林。
中午时分,安德鲁在左路军指挥部里热情接待了柯尼斯堡议会代表团。因为临近午餐时间,这位法军最高统帅直接邀请客人们共进午餐。为了让气氛更为融洽,安德鲁还邀请了异常崇拜康德先生的沙恩霍斯特将军作陪。后者是以总参谋部作战部长和东方方面军参谋长的身份,辅助视察前线的法军最高统帅。
一张张长条桌上,摆放着大菱鲆鱼和虾仁、新鲜鳕鱼、鳟鱼或鲑鱼、火腿、三条炸比目鱼、鲜蛋、馅饼、尾食、面包。酒水包括十二瓶兰斯香槟酒,十二瓶勃艮第葡萄酒、六瓶沃尔乃酒、五瓶勃艮第名贵红葡萄酒、六瓶女依酒、两瓶马拉加麝香葡萄酒、四瓶希腊马尔鸟西葡萄酒、两瓶巴卡雷酒、四瓶苦艾酒。
处于宴会上的贵族礼节,城市副议长的嘴唇不过在一杯香槟酒湿润了一下,此时他对于桌上的美食与美酒毫无兴趣。在干坐了20分钟左右,那位年轻的法军统帅依然没有想要听取和谈使节们的条件,或是说独-裁者压根就不在乎他们。
反倒是康德老先生对于法军最高统帅的丰盛宴会安排表现得十分满意,期间他还不知羞怯地豪饮起各种各样的法兰西名酒。临近尾声时,已是下午4点半。临走前,醉醺醺的康德还对法国人说,今天的这顿法式午餐味道香美,自己感觉很是可口。如果好爽的安德鲁统帅今后想要继续宴请自己,最好选择在他家附近。因为这样可以不耽误柯尼斯堡大学校长在每天下午4点的散步时间。
在安德鲁眼中,那位康德教授尽管是金发碧眼,但其身高太低。不足1米6的他在个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城市议员中,简直就是个另类。此外,康德的双肩高低不一,精神脆弱敏感,就连摆放在餐桌上的那份刚刚印刷好的法军公报(报纸)的油墨味都能让他狂打喷嚏。除了这些,这位哲学大咖先生还高度近视。脑袋弱弱的挂在脖子上,与瘦小身材完全不成比例。
可就这个内心还是极其傲娇的“傻帽”,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伟大且足以改变整个世界进程的大脑。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都觉得康德属于一个如此优雅之人,体内有着一颗深沉、富于探索的心,都以能进入到康德的家里聚餐为荣。他的家里俨然成了一个德意志上流社会的聚集地。
对于康德那看似无礼的举动,早已心领神会的安德鲁微微一笑,他示意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将军替代自己,护送康德先生与柯尼斯堡议会代表团安全返回普军防区。
等到上述一行人回到城中时已是下午5时一刻,大胡子副议长颇为埋怨康德,说他白白浪费了与法国人的和谈机会,害得他们和其他市民不得不将在40分钟内逃离即将重新沦为战场的柯尼斯堡。
康德听后却是好一阵的哈哈大笑,他手指法国人立在骑士山上那一排信号杆,问道:“先生们,请数数看,现在还有几根?”
“1,2,只有两根!”
“嗯,的确是2根!”
“是的,5点的那根没有被放倒!”
在反复确认之后,劫后余生的城市议员们集体欢呼起来,却不知康德早已悄然离去。事实上,在代表团离开城市之前,城中已有人将和谈内容条款送到安德鲁手中。对此,这位法军统帅心中默许了柯尼斯堡提出的所有请求。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两条,就包括将这座新教徒的城市及其周边地区继续留在德意志神圣罗马境内,而不是交给视天主教为国教的波兰王国;此外,法军统帅还将赦免布吕歇尔将军。安德鲁曾向全体法军下达过针对德国将军的必杀令。
当然,安德鲁的仁慈与宽容是有交换条件的。那就是康德必须接受辅导波美拉尼亚大公的教育任务。依照“老宅男”的意见,那位7岁不到的波美拉尼亚大公可每年来柯尼斯堡城小住一段时间,接受柯尼斯堡大学校长的一番言传身教。
下午6时,依照安德鲁与柯尼斯堡议会达成的受降协议,布吕歇尔将军下令在城头落下了代表普鲁士王国的黑鹰旗,1万多普鲁士守军列队走出城墙的保护,他们在法军的监视下纷纷放弃了手中的武器……
此时已经回到家中的康德站在自家屋顶,他摘下头顶的大礼帽,默默注视着法国人在柯尼斯堡城头上空升起了一面三色旗帜。
这不是对胜利者的致敬,而是在向灭亡中的普鲁士致哀!
然而,对于一位哲学家而言,普鲁士的倒下,绝不是意味着整个德意志祖国的消亡。在康德的抽屉里,还放着歌德、席勒、赫尔德,以及洪堡兄弟等诸多弟子写给自己的信件。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德国知名学者正在集体筹划一项改变德意志历史进程的伟大实践活动。
为此,那位大诗人歌德还效仿安德鲁“所著”的《什么是法兰西祖国》诗词,借用大音乐家海顿创作的《皇帝四重奏》的曲调,谱写出一首德意志之歌:“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
无论何时,为了保护和捍卫, 兄弟们永远站在一起。
从马斯到默默尔,
从埃施到贝尔特,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