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日,拂晓时分,一场决定第二次普法战争的贝利茨会战正式打响。
属于温和大陆性气候的北德平原上,尽管已不是冰冷刺骨,且湖面冰封,但贝利茨一带的天气依然显得寒冷,黎明前的最低气温已经降到0摄氏度之下。好在任劳任怨的法国工兵连夜在贝利茨河面的浮冰之上,成功搭建了三座简易浮桥,这令担当先头部队的步兵旅的兄弟们不用淌过那漫过膝盖的冰冷河流。
上午4点40分,在大片森林、黑夜与浓雾的掩护下,4千名法国步兵小心翼翼的踏上那5座浮桥,悄无声息的渡过了贝利茨河,随行的还有两个炮兵连。为了保护自己的撤退后路,康德旅长命令副手古丁中校带着一半兵力和一个火炮连留在浮桥北岸附近,他本人则率领余下两千士兵以及另外6门火炮,一路继续北行,亲自实施突袭任务。
同样是夜幕、浓雾与茂密森林的缘故,加之道路两旁时隐时现的沼泽地,导致康德上校和他的两千士兵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原本不过15分钟的路程却整整走了近1个小时,整个突击部队这才摸到普鲁士军队的防御阵地前。
上午6时左右,黎明逐渐驱散了黑夜,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到树林间浓雾,变成刺眼的光影映照在康德上校的宽阔脸庞上。此时,这位法军指挥官正借助浓雾的掩护,与几名军官一道,趴在留有残雪的泥地里,举着双筒望远镜,详细观察二十多米外,普鲁士军队的一举一动。
在军官们身后,百米之外的树林里,所有参与突袭行动的士兵正在留守军官的要求下,一个个坐在冰冷的林间雪地里,看似轻松的吃着出战前临时配发的一小包绿葡萄干。这是按照拉雷军医官提出的新主张,因为甜食有利于消除或是减轻士兵们临战前的紧张情绪。
镜头之外,是一座没有在军事地图上注名的小村落。康德不禁皱起了眉头,从望远镜里看到村子规模不大,仅有一条主要街道,街道两旁散落的房屋密集不高,平日里估计也只有百余户人家。
或许是这里临近战场的缘故,这里的居民大都被疏散到两公里外的贝利茨市区。整个村子里除了士兵,只有二十多名牧民打扮的帮工,往返于堆积粮食的谷仓与牲口棚之间,给普鲁士驻军喂养牵引各种火炮、辎重大车的骡马和重型挽马。
数分钟之后,康德上校和他部下们退守树林间,大家的最终观察结果,认定村里内外的普鲁士守军不过数百名士兵。单单从他们的制服与举止来看,应该属于为前线守军提供军需补给的后勤辎重部队,而不像是普鲁士人的前沿战地。
期初,康德上校还以为是侦查部队粗心大意的在地图上标错,或是普鲁士人重新调动部队的结果。然而,等到他重新展开军事地图时,众人这才发现整个突袭部队是被浓雾和夜幕带歪了路,两千士兵居然毫无察觉的偏离了原有路线与目标,鬼使神差的钻到普鲁士军队的腹地,一座军需仓库附近。
“打,还是不打!”一个艰难的抉择萦绕在法军指挥官的脑海里。
康德上校非常清楚,倘若战斗打响,反应过来的普军一旦包抄到自己的后路,那么孤立无援的两千突袭部队将很难突破敌军重兵把守的防线。毕竟,莫罗将军交代的任务不过是诱敌到南岸,而不是与普鲁士军队大打阵地战和攻坚战。
只是转眼一再想,不打也实在太可惜了。掷弹兵刚抓来的两个普鲁士俘虏证实,普军不仅在村子里的牲畜棚里饲养了上千挽马与骡马,还将千余吨的面粉囤积在村里那座近10米高的大型仓库里,这可是好几万普鲁士军队两周多的屯粮。
“你们观察到普鲁士的骑兵部队,或是炮兵阵地没有?”康德转身问着身边的几位团营长们,他们都是刚才跟随自己一道探查过敌情。与指挥官所期待的那样,军官们给予自己的答复,一律都是否定的回答。
“我们的火炮呢?”旅长继而询问赶来身边的炮兵指挥官。于是,上尉朝左边指了指,示意6门火炮已在数十米外的既定方向部署到位,只等上校命令下达。
事实上,这位炮兵上尉心中感觉甚是无趣,那是按照作战要求,他麾下的所有火炮必须在步兵们撤退前,将所有火炮用长钉封上火眼,再“送给”普鲁士人。因为步兵旅的任务只是诱敌,尽管这些火炮同样是从普鲁士境内缴获而来的。
康德上校说出了自己的考虑,随即征询了部下们的意见,是悄悄撤退,还是发动攻击。似乎在巨大军功的蛊惑下,那些士气高涨的军官们纷纷要求放手一搏,进攻普军腹地的这座辎重基地,不仅要缴获敌人的马匹,还要摧毁那堆满粮食的仓库。
在统一意见之后,法军指挥官随即给传令兵下达命令:“骑马,赶去浮桥那边告诉古丁中校,等到我们这边的战斗打响时,便让留守部队立刻佯攻普军阵地,并为我们保留一条能够撤退的通道。”
说着,康德上校又转过头来对着部下,说道:“先生们,都去准备吧,10分钟后发动进攻,整个战斗务必在20分钟内全部结束,并迅速撤离战场。另外,去请工兵排的兄弟们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请教一下他们。愿圣母玛利亚保佑!”说完,康德上校已经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军官们也纷纷效仿长官。
“上校,你说仓库里储存的大都是面粉?”工兵少尉问了一句,在长官点头之后,他笑着说道:“哈哈,没必要让炮兵兄弟们过来帮忙,我们能够单独完成这项任务,保证不留一袋面粉、一颗土豆,甚至一粒玉米,让普鲁士人去吃泥巴。”
10分钟后,当炮兵连的第二轮炮弹落到村子里时,数百名普鲁士守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河对岸的法国人发动了进攻,似乎还悄无声息的突破了己方的两道前沿阵地,并且深入到辎重营地。
这些后勤辎重兵们显然都属于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缺乏战斗经验与足够勇气。不敢同士气高涨的法军进行正面交战。等到两千名法国士兵端带明晃晃的刺刀,以密集纵队冲杀过来时,辎重兵们便纷纷做鸟兽散,一个个扔下武器,逃得无影无踪。
很快,康德上校让带队军官制止了士兵们的继续追击,他要求士兵将拴在木棚里的骡马与挽马全部拖走,还派出半数兵力准备阻击普鲁士军队即将到来的反扑,最好示意工兵排立刻引爆那座面粉仓库。
少尉领着工兵排,迅速砸开门锁,冲进仓库里,他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高声叫嚷起来:“第一组和第二组设置导火索与引爆炸药,三组、四组和五组务必将至少30袋(桶)面粉泼洒在半空中。都给我记住了,10分钟后准时引爆!”
……
“什么?法国人穿越了两道防线,居然打到了辎重后勤营地,抢走了上千匹骡马与挽马,还炸毁了我们最大的粮食仓库。该死的,前线指挥官都应该被枪毙,”一听到这个惊人消息,来不及穿戴的布吕歇尔将军就赤身裸体的跳下床榻,吓得床上躺着的两个妓-女捂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告诉我,法军的进攻部队有多少人?”布吕歇尔胡乱拉了一件睡袍披在身上,他还朝被子里踢了两脚,并扔下几枚塔勒,示意妓-女们赶紧穿好衣服滚蛋。
上校副官结结巴巴的说:“具体数量不太清楚,但鲁道夫将军估计有两个师团,至少2万的法军士兵参与了此次偷袭行动,那是前线侦查部队发现法国人在贝利茨河上居然架设了5座浮桥。”
“两个师团?”布吕歇尔一边穿着制服,一边继续听取上校副官的汇报。
事实上从一开始,整个普鲁士军队就被数千法军的突袭行动搅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慌了手脚,等到粮食仓库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这才促使那位前敌指挥的鲁道夫将军彻底清醒过来。
恼羞成怒的普军指挥官,迅速调动了两万兵力围攻与堵截偷袭己方后勤营地的法国-军队。不过,在古丁中校与其留守部队的拼死掩护下,康德上校依然带领了第一旅的三千二百名士兵成功跳出普军的重重包围圈,并驱赶着缴获的大批牲畜,借助河面的五座浮桥,迅速撤离到贝利茨河南岸的安全地带。
此战,虽说损失了七、八百名英勇士兵,但康德和他步兵旅却收获颇丰,不仅成功缴获了近余匹骡马与重型挽马,导致普军的火炮与辎重车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牵引牲力。此外,普军最大的粮食仓库被彻底炸毁的直接后果,是迫使仅有几天存粮的普鲁士指挥官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选择:要么主动进攻法国军队,拼死赢得一场胜利;要么不顾军心涣散的危险,全部撤离到15公里外的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试图重整旗鼓,来日再战。
显然,那位被法军羞辱的鲁道夫将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条道路。在给司令官布吕歇尔将军的汇报中,他很是忏悔的陈述了辎重营地被法军偷袭的不幸事实。但随后,鲁道夫转而又宣称那是自己遭遇到至少两个法国师团的大举进攻。而且在30分钟之后,英勇无比的普鲁士军队已彻底击溃来犯之敌,随即转入了全线反攻,并将法国人赶到贝利茨河南岸。
现如今,已经“大获全胜”的鲁道夫将军并没有止步于贝利茨河北岸,却是率领他麾下的2万勇敢部队,并携带了35门火炮,正借助法国人的5座浮桥,渡过贝利茨河,准备将在1个小时之后,向南岸的法军阵地发动正面强攻……
听到这里,布吕歇尔发誓,如果那个叫鲁道夫的家伙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将挥舞军刀砍掉对方的双腿。必须说明的是,一下子损失的千余匹骡马,还有数万军队两周的屯粮令人心痛不已,但这绝不是一位将军因怒兴兵的借口。
事实上,布吕歇尔非常后悔屈服于国王威廉二世参谋团的压力,派了一个性格冲动的老家伙去担当前沿阵地的指挥官。按照自己的预先作战方案,应该是部分普鲁士军队在明天上午,引诱法军主力来袭击本方阵地,继而加以围歼或重创……
现在好了,所有普鲁士军队都必须配合鲁道夫将军的冲动,之前的作战部署已经被搞得乱七八糟,成为一袭废纸。然而,后悔已毫无意义,布吕歇尔将军随即重新拟定了作战任务,他大声叫来传令官,嘱咐道:
“命令:卡尔克鲁斯将军,让他的师团继续留守贝利茨城。余下部队全部调动起来,和我一起渡过贝利茨河,与鲁道夫将军汇合。让军官们记住,火炮务必首先过河。此外,立刻向波兹坦大本营请求援兵,增援米兴多夫与努特塔尔防线。”
……
此时,莫罗将军的第二师和马塞纳将军第三师正集结于贝利茨河南岸两公里外的正面长达10公里的漫长防线上,他们在上百门安德鲁火炮的配合下,严阵以待,静静等候普鲁士人自投罗网;至于麦克唐纳将军指挥的第一师,以及萨克森公国的两个胸甲骑兵团(重骑兵),位于两个兄弟师的左后翼方向,准备在前方战局不利时随时予以增援,或是参与到大反攻之列。
就在两万普鲁士军队渡过贝利茨河时,勒费弗尔将军与第四纵队(后备军)3万法军,其中还包括6千名轻骑兵和50门火炮,已从大后方秘密迂回到贝利茨河上游(右翼方向),距离南岸战场仅有5公里的位置。大军一抵达河边,勒费弗尔将军第一个跳下战马,他将军靴挂在脖子上,裤角也被高高卷起,接着就打起赤脚,率先趟过了那条仅仅漫过小腿且不到膝盖的贝利茨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