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亲爱的朋友,快乐圣诞,什么是圣诞快乐?不是那快乐的阳光,也不是鸟儿的啁啾,那是愉快的念头和幸福的笑容, 是朋友间温馨友爱的问候。你的朋友,安德鲁-弗兰克,于前往布鲁塞尔的途中,佳姻庄。”
在写完最后一行字后,安德鲁搓了搓有些酸软的右手,他看了看案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圣诞贺卡,对着着一旁的小克勒曼副官,问道:“还差多少份?”
“还需要填写三百六十二封,元帅阁下!”少校一边将写好的贺卡装入大信封里,一边清点了数目并回复道。
“该死的,我真是自讨苦吃!”安德鲁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在1791年圣诞节前夕,安德鲁曾委托几位画家,给滞留于香槟沙隆的各省农业专家们制作了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圣诞贺卡(详见177章)。自然而然的,这种别出心裁的祝贺方式很快就风靡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阖家团聚,欢度圣诞节之际,无论是信奉天主教,基督新教,或是英国国教的信徒们,总忘不了给亲朋好友邮寄一份安德鲁发明的圣诞卡。于是,这位安德鲁统帅在续“神眷者”与“ 北方独-裁者”之后,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圣诞天使”。
等到1792年的圣诞节之前,安德鲁也同样如法炮制。他提前两个月,让隶属《费加罗报》报刊印刷所准备好两千封的贺卡送到列日城下。安德鲁准备写好贺词与签名后,再寄给远在巴黎、兰斯和色当的朋友或情人,以及在驻守比利时与莱茵河西岸各处,4个野战军团的所有团一级指挥官。
如今制作精美的贺卡已可以大量印刷,不需要劳神费劲的请画家逐一描绘,使得贺卡成本大大降低,早已不是最初好几个里弗尔的高价。不过,誊抄圣诞贺词与签名,依然需要安德鲁自己亲力亲为。
这属于收买人心的绝佳方式,独-裁者自然不会假借他人之手。穿越者永远忘不了,自己在另一时空收到第一份友人寄来的圣诞与新年贺卡时,那种无以复加的愉悦心情。(好吧,这算作中年油腻大叔的往昔回忆。)
不多时,安德鲁留意到沙恩霍斯特的目光停留于桌案另外一头,那些整齐摆放的空白贺卡上已经好几分钟了,于是他笑着说:“包括侍卫军官在内,你们每人可以拿走20份。那是今年我准备了两千份贺卡,根本用不完。不过,有一个前提,模仿我的字体,誊抄剩下的圣诞贺词,当然署名我自己来……”
至于贺卡上的地址,“前往布鲁塞尔途中的佳姻庄”,那是坐落在布鲁塞尔-沙勒罗瓦大道东侧的一个小村庄。单说名字,估计整个比利时,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不过,提及滑铁卢,在另一时空的1815年之后,整个欧洲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事实上,滑铁卢战役的主要战场,就是位于比利时的佳姻庄附近。但此时此地,佳姻庄周围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与低矮丘陵,可没有那座高达 45米,拥有226级台阶的土山,以及各式各样的纪念馆,但大多数都是来纪念拿破仑皇帝的,至于作为胜利者的英国元帅威灵顿早已被人淡忘……
安德鲁之所以让车夫改道滑铁卢(佳姻庄),除了缅怀不太可能重演的另一时空情节,也是故意延长进入布鲁塞尔的行程,多留给塔列朗同奥地利特使的磋商时间。那是双方在和平条约的细节方面,存在着分歧太多太大。
一周前,考尼茨亲王在阿姆斯特丹城里收到大女婿拉图尔伯爵,也是波西米亚军团司令官不幸阵亡于列日要塞的消息后,当即晕倒在地。尽管抢救及时,但随行医生仍然告诫老亲王的第三个儿子兼使团副使――里特贝格伯爵,宣称81岁的考尼茨亲王不可以再过于劳累,尤其是不得有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所以,奥地利使团在从阿姆斯特丹乘坐海船抵达安德卫普之后,依然躺在病床上的考尼茨亲王随即任命里特贝格伯爵为临时正使,领着奥地利使团继续南下布鲁塞尔,与法军统帅安德鲁的代表塔列朗,举行双边和谈。
或许是因为大姐夫拉图尔伯爵的不幸蒙难,再加之老父亲考尼茨亲王也为此病倒,身为奥地利中将的里特贝格伯爵在其心中异常厌恶法国人。所以在布鲁塞尔市政厅谈判的一开始,这位奥地利军人就提出一些不可能接受的条件:诸如让法军退守原有边界,将莱茵河以西的德意志领土,还有奥属尼德兰(比利时)交还给神圣罗马帝国,尽快释放被俘德意志各邦国士兵,无条件归还法国流亡贵族和天主教会的资产田地,等等。
谈判若被普通人参与,或许是怒不可揭的起身砸场子,无限期的推迟和谈;或许心有所亏,继而主动的大幅度退步,与奥地利使团讨价划价。但塔列朗不会,无论奥地利人如何发飙,他始终彬彬有礼的笑脸相迎,无视对方的威胁与恐吓。
随后,塔列朗写信给安德鲁,他判断那位里特贝格伯爵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因为某些公开的私人因素,而是在考尼茨老亲王的幕后操控下,故意提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过分要求。所以,塔列朗认为问题的根源极有可能出自巴黎方面,也许是当政的吉伦特派与奥地利外交部的秘密会晤,取得了某种出人意料的进展。
结合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安德鲁认可了私人特使的判断。原本,这类信息应该属于塔列朗向自己发出警告之前,从军局五处里收到。然而,当沙威离开巴黎之后,整个市区警察局就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倾向于安德鲁的势力陆续被辞退。好在安德鲁已事先让沙威将这些人重新招募,并安置到北方各省或是比利时,没有让忠心之人寒心。然而,军情五处针对巴黎的情报收集总是慢了半拍,很多原来唾手可得的国家机密,如今已很难获取。
收到塔列朗情报的当天,安德鲁在犹豫20分钟之后,亲自草拟了一份电文,并通过附近丘陵上的臂弯信号机,发给兰斯的德马雷上校,命令潜伏于巴黎的特工们立刻开展“电流行动”,从而将路易十六夫妇和吉伦特派统统送入地狱。
从反攻比利时境内的那一刻起,法国工程师们就开始在东部佛兰德伦平原、中部丘陵地带,以及东南部的阿登高原上修建信号基站,与北方诸省的通讯网络相互接驳。从布鲁塞尔到兰斯的距离不过2百多公里,通常只需6到8个小时,就能完成一份加急情报的传递。
……
一直以来,吉伦特派都对被废黜的波旁王室显得格外宽容,针对路易十六和他的奥地利女人的犯罪审查也不过是轻描淡写一般。至少司法宫里组建的革-命法庭,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没能或是不愿意,发现前国王的任何叛国罪证。
在布里索等人看来,等到推翻了君主制并建立共和国之后,也该轮到革命结束了。作为“君主制的共和派,共和制的君主派”的他们,压根就不希望国王一家人遭难,只是考虑将波旁王室当做人质,避免反法联军第二次入侵法国。
毕竟,路易十六的命运不只是个别人关心的事。整个巴黎,整个法国,乃至整个欧洲都在关心。无论是与革-命的法国依然保持着外交渠道的伦敦、华盛顿、鹿特丹或是斯德哥尔摩,还是那些已经断交的柏林,维也纳、马德里、圣彼得堡等地,欧洲各国的君主们都在向国民公会传递一个明确而清晰的信息:反对将法国国王路易十六送上革-命者建造的法庭,更不允许一位君主被处死。
尽管罗伯斯庇尔等人已经将以布里索为首的吉伦特派势力,成功驱除出雅各宾派,但在国民公会中,布里索和他朋友们依然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那是在近750名议会代表中,包括2百多名吉伦特派,以及那些持有中立立场但内心同情国王的沼泽派,总计超过6百名议员不支持公开审判国王。而这,根本达不到激进雅各宾派想要得到的支持票数。
即便马拉、罗伯斯庇尔与圣鞠斯特等人不停的在议会大厅发表演说,歇斯底里般威胁其他温和派议员,但也没能改变国民议会第二次拒绝受理,审判前国王路易-卡佩的事实。按照规则,倘若议案三读不过,将会被推迟到明年11月。
然而,正当吉伦特派在内政部长的豪华公馆里,欢庆他们再度取得这一回合的胜利时,一个突如其来而又避之不及的意外事件,将急于同奥地利人取得和解的布里索等人打得晕头转向,同时也将路易十六无情的推到审判席上。
12月1日,在杜伊勒里宫进行重新装修的几位工人,在拆除前国王的寝宫时,“无意间”触动了隐藏于壁炉内侧的机关,那个镶嵌于墙壁里的铁柜暴露出来。毫无疑问,这个橱柜属于路易十六存放最机密文件的秘密保险柜。
仅仅15分钟后,闻讯赶来的内政部长罗兰,命令守卫王宫的国民自卫军将橱柜里的所有文件搬到他的办公室里。然而在搬运过程中,消息灵通的马拉派来了埃尔贝,指挥武装长裤汉将运送机密文件的马车拦截下来。
在武装长裤汉与国民自卫军相互对峙的过程中,国民公会也召开一场紧急会议,决议的结果是最终将马车上的所有文件,存放于国民公会大厅里,公开接受全体代表的共同监督。
当这些文件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议会大厅里就立刻炸开了锅,那是昨天还是受人尊敬的人士一下子成为革-命的叛徒。其中,最为出名的大人物,就是被20万巴黎市民,一同送进圣贤祠安葬的革命导师-米拉波。那个秘密文件柜总至少有1百多份文件或是信函,谈及了米拉波一直在暗中劝告路易十六集结军队,镇压革-命者;或是效仿路易十四逃亡边境城市,以便东山再起。
当晚,整个巴黎,整个雅各宾派,以及全体长裤汉都显得极大愤怒。他们不约而同的冲到巴黎市政厅,将摆放那里的二十多尊米拉波胸像砸得粉碎;在国民公会里面,米拉波的画像与胸像也被黑纱布覆盖起来;巴黎检察官签署了逮捕令,将来不及逃走的米拉波贴身侍从以及多个代理人投入监狱,准备做进一步审查。
国王寝宫的“壁橱事件”发展到这一阶段,显然打乱了吉伦特派对整个国家的战略部署,如今看来,审判国王一下子变得不可避免的了。可尽管如此,布里索等人依照在竭力阻止,否则与奥地利、西班牙等国的和谈将变得遥遥无期。
这显然不太现实,重新选举产生的巴黎公社,以及受其控制的巴黎市政厅来到国民公会现场,强烈要求公开所有机密文件内容,还要由公众审判当普尔监狱里的“路易-卡佩”,这是革-命者对国王的一种蔑称。
事先早有准备的罗伯斯庇尔在众多战友们的帮助下,率先冲到辩论大厅里的讲演台上,第一个“抢麦成功”。他面对群情激奋的在场观众,大声说道:
“共和国成立时,路易还是国王,但你们心中的整个大问题已经因为一个事实而得以解决:路易已经因为他的罪孽而被废黜……从已经公布的5百多份秘密文件中,我们看到路易谴责法国人民是背叛者,千方百计的想要集合其他独-裁者一起来惩罚他们。而我们的胜利以及人们的意志证明了他才是唯一的背叛者。
国王无需被审判,因为他已经被判有罪了,否则共和国将无法清洗它的名誉.如果路易无罪,那么革命又在何处呢?……虽然我承认,那个被废黜的国王,他的名字会引来欧洲君主国的无数战争威胁,但我不得不遗憾的揭露这一不可辩驳的残酷事实:路易必须死,因为国家必须生!”
当罗伯斯庇尔这番引用了圣鞠斯特论据的精彩讲演过后,全场一片沸腾,绝大部分议员都已经起身鼓掌。随即,开始了第三次是否审判前国王的投票,毫无疑问的,国民公会以压倒性多数票数,通过了一项决议案:
“国民公会将在一周之内,正式启动对路易-卡佩的审判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