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马恩省危机
在巴黎市民的狂欢日子里,安德鲁同样也不得闲。他前脚送走圣鞠斯特兄妹,后脚就马不停蹄的赶赴来自家乡—马恩省结盟团的驻地。那是一座位于塞纳河左岸,靠近巴士底狱遗址附近的废弃修道院里。
最开始这座修道院的环境非常糟糕,里面家具陈设全被变卖,以筹措巴黎政—府的经费,连门窗都消逝的无影无踪。到处都是密麻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倒是安德鲁了解情况后,便自己掏腰包请来工人打扫卫生,粉刷墙壁,修补门窗,还为500多名结盟团成员预备了简易床铺、蚊帐、座椅、烛灯台、清洁水,甚至连纸张、墨水和鹅毛笔都预备整齐。以至于马恩省代表团赶到驻地时,还以为自己被幸运的安排到一个环境不错的城市驿站。
不仅如此,老乡们的饮食都由安德鲁一并承担,5名被聘来的厨娘专职制做500多份食物,尽管种类不怎么丰富,但黑面包与肉菜汤却是管饱管够。下午茶除了廉价的咖啡和红酒外,还有各种水果:苹果、梨子和地中海甜橙。
代表团中能享受上述待遇的除了马恩省,还有吉伦特省,以及阿维尼翁。后两者是巴黎检察官在刻意讨好这两地的议员们,为自己谋求现在或未来的商业利益做铺垫。当然 ,安德鲁也不是冤大头,人情归自己,而上述三团的开销则归宫廷秘密特使,号称路易十六私人财务官兼医生的拉马克伯爵负责承担,一共10万里弗尔。
很多次,维诺法官和玛格丽特夫人打趣式的惊呼曾经淳朴的安德鲁蜕变太快,把两面三刀的政治家本性演绎的淋漓尽致,对此,检察官自己分辨的很清楚:反对国王路易十六是革—命工作需要,而收取来自杜伊勒里宫的钱财则是享受生活。
“你到底在巴黎赚了多少钱?”这是马恩省代表团的副团长,省公社总委员会委员图里奥教授,见到安德鲁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作为教授、律师、如今的政—府官员,图里奥并不忌讳参与到商业活动,甚至默许少许腐—败。
安德鲁望着40岁不到就已白发鬓鬓的老师,他犹豫着偷偷竖起1根手指。
图里奥笑了,“哈哈,10万里弗尔。看来普里欧那个老家伙说得是真的,你在巴黎证券中心赚了不少。至少我不用担心你会为招待我们而债台高筑。”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隐瞒了来自证交所的真实收益,而是图里奥老师与普里欧议员的两人并不和谐的关系在自己协调下,似乎改善了不少。因为在1790年之前,这两个兰斯律师之间是从不相互通信的。
在同马恩省代表图的其他老乡逐一热情的打过照面,简单聊上几句之后,安德鲁便邀请图里奥教授来到一个精致酒吧做私下详谈。
“谢谢你,安德鲁!”教授高举酒杯,他在向自己最出色的学生表达敬意。
已是马恩省公社总委员会委员的图里奥两周前刚辞去治安法官一职,准备全心全意参加定于今年10月初举行的省检察长竞选。而一同来巴黎参加结盟庆典的马恩省510名代表团成员,同样也是该省的复选举人。在巴黎,他们亲身体会并安然享受作为图里奥学生的安德鲁检察官送来的这份荣暖乡情。
众人在喜出望外的同时还颇引以为自豪,因为隔壁其他几个省份的代表团可没如此好运,以至于那些家伙不得不厚着脸皮,时常跑过来蹭吃蹭喝,久了就令人厌烦。
好在大金主安德鲁对此并不介意,他将5千里弗尔私下交到马恩省代表团团长等人的手中,还告知如有不够可尽管吩咐。于是乎,在两个多月后即将举行的一系列公职竞选中,省检察长候选人图里奥教授已经领先于其他对手一大步。如果再加上明天,普利欧议员代表制宪议会探望马恩代表团时,表达对图里奥的支持,那么教授赢得检察长职务的可能性将是十拿九稳,铁板钉钉。
面对老师的赞誉,安德鲁微笑着坦然接受了。事实上,帮助图里奥竞选马恩省检察长,是穿越者狡兔三窟的一种体现。尽管如今的安德鲁在巴黎的发展似乎是一帆风顺,但谁也无法预料政治上的下一场风暴何时降临。比如说,包税商的反击,内克尔的压迫,丹东的嫉妒,马拉等人的怨恨,以及米拉波的两面三刀。所以,提前未雨绸缪才是一名优秀政客的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图里奥放下空酒杯,他望着安德鲁继续说:“德莫埃侯爵那边已经收回了针对你本人的放逐令,据说是来自宫廷的拉马克伯爵担当了说客,但我记得你的来信中始终拒绝为杜伊勒里宫效力。”
对此,安德鲁没有,也不准备隐瞒什么。他解释说:“是米拉波伯爵策划的,事实上,这是我与他私下达成的一桩交易。条件是暗中支持拉法耶特,并在适合时机与之联手反击顽固势力。不过今天看来,国家祭坛上那个威武不凡的大元帅显然征服了国王,征服了民众,甚至征服了整个法国。”
至于德莫埃侯爵,安德鲁至始至终都避而不谈,图里奥对此也不纠结。不过,作为律师的他对庆典仪式中,那段上至国王议员,下到普通民众共同发出的誓言提出了质疑,因为“再庄重的誓言也同样具备时效性。”
安德鲁点头表示同意。“差不多还能持续一两年吧。到时候,就会有无数巴黎市民跳出来反对这个并非独—裁的独—裁者,哪怕曾有人在今天亲吻了大元帅坐下白马的肥屁股。嘿嘿,从投石党开始,巴黎的传统一贯都是接受一切,崇拜一切,然后再打到一切,最后还包括他们自己。”
说着这里,安德鲁呵呵的笑出声来,并为老师和自己的酒杯中都添上红酒,举杯再敬老师的身体健康。
见到自己的弟子始终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作为老师的图里奥也不再规劝什么。很快的,师徒两个便将话题转移到怀旧的环节,主要回顾两人在兰斯大学的情景。期初的回忆都是愉快的,可一旦话题转移到政治上,就变得严肃了。
安德鲁提及了7月初制宪议会的一场内部会议议题,他说:“马恩省公社必须做好思想准备,由于兰斯市政当局禁止雅各宾派俱乐部兰斯分部的集—会活动,还以违反禁令的名义逮捕了多名分部负责人,并拒绝将教会的各种房产土地用于出售。所以,制宪议会的雅各宾派成员正在向各方势力游说,因而加大对反叛城市—兰斯惩罚力度的呼声越来越强烈。
若无意外,等到结盟节之后,议会就会绕过内政大臣将直接向马恩省公社下达指令,兰斯圣母院会被彻底的清洗干净,一切的抵抗派教士、僧侣将遭遇强行遣散。不仅如此,兰斯大学里的师生倘若再阻拦省自卫军的合法行动,作为惩罚兰斯大学也将会被勒令停学。至于胆大妄为的兰斯市政当局会被国民制宪议会下令解散,并将兰斯市分割为两到三个选区,做重新选举。”
安德鲁是在传达普利欧议员对马恩省的讲话要点,其间不乏议员们那杀气腾腾的意味,制宪议会要求马恩省公社务必一切遵从来自巴黎的最高指示。
图里奥摇摇头,面带愤懑之色,显然是不满意制宪议会的简单粗暴做法,继而怒气冲冲的说:“巴黎的议员老爷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马恩省与阿登省之间的广袤森林里活跃着一支流匪,人数不详估计不少于500人,战斗力不俗。他们平日里极少对居民点发动袭击。却时常攻击自卫军的行动。去年年底,省自卫军在兰斯近郊遭遇的伏击,就是这伙流匪干的。我们曾请求布耶侯爵的部队参与配合围剿该流匪,但每次正规军赶来时,事先获得消息的匪徒们就在阿登森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猫捉老鼠游戏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省自卫军的损失与日俱增,个个怨声载道,但流匪的活动仍旧猖獗。省公社内部严重怀疑,哦,现在应是确信兰斯市政厅,以及兰斯教会都与这股流匪勾结在一起。不仅如此,我本人甚至怀疑驻一些流亡海外的贵族,以及防梅斯的布耶侯爵和他的部队同样卷入到此事,只是缺乏证据罢了。如果不能排除布耶侯爵部队的干扰,武力讨伐将毫无意义。”
图里奥的这段话,显然是安德鲁不曾了解到的内幕,当然他更清楚老师不可能在往来信件中明说,只能留在面当面的交流。
一时之间,安德鲁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但凡涉及到布耶侯爵的边防军,就不是区区一个税务检察官所能左右的。所以现在,只能让拉法耶特、米拉波、普利欧等人继续烦恼制宪议会。
就在师徒两的会谈结束之际,图里奥看了安德鲁一眼,然后又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昨天,我去了一趟圣路易岛,拜会了维诺大法官。他已经未老先衰,身体大不如从前,据说两个月前还中过风,也许就在年内就会辞去司法宫的一切职务,回到他在色当郊外的庄园隐居。”
对于维诺法官的近况,安德鲁当然比图里奥更清楚。那位大法官不是中风一次,而是两次,尽管对生命尚未造成太大的危险,但中风后遗症表现的越来越异常明显,左手不停的颤抖,外加持续性的偏头痛,而鸦—片酊维系头脑的清醒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但凡在巴黎稍有名望的医生们都给予法官夫人同一个建议:让法官放弃时下繁重工作,回到乡间静养,或许能延续更长的生命时间。
安德鲁非常清楚,一旦没有了维诺法官,他就失去了自己在巴黎的最大政治依靠。基于此,他才接受米拉波的建议,适时的与拉法耶特拉拢一下关系,并准时做好离开巴黎的准备。好在时间还有大把,加之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安德鲁可以从容不迫的提前准备好方案,以应对极有可能到来的政治危机。
重返兰斯(马恩省的旧省会,新省会在马恩河畔的沙隆镇),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择罢了。尽管在谈话中,图里奥老师一再暗示他成功当选省检察长,可以设法将副检察长的位置悬空,虚位以待卸职之后的安德鲁。
对此,安德鲁向老师表示了感激之情。如果还有其他的安全选择,他更乐意留在巴黎,这里蕴藏的丰富资源远不是一个人口仅30万的马恩省所能比拟的。
两小时候之后,当颇有醉意的图里奥回到作为副团长福利的单人房间时,他发现自己外套口袋里居然多了一张现金支票,一看金额居然有3万里弗尔。
“这个坏小子,绝对赚了不止10万!”
当然不止10万!
事实上,提前赶赴吉伦特省的经纪人乌弗拉尔仅凭借安德鲁寄来的一封介绍信,就与波尔多法院的杜兰顿法官打得火热,还加入到雅各宾派俱乐部波尔多分部,并在倒买倒卖指劵与掠夺教会资产的交易中如鱼得水,收获颇丰。
一周前,乌弗拉尔就已经给陷入钱荒状态下的雇主安德鲁汇来20万里弗尔,并表示近期还有一笔大买卖。自从手中有了钱,安德鲁自然心中不慌。他相信至少在和平时期,任何事情都是金钱能够摆平的。如果还不行,那肯定是钱不够,可以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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