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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就算装了鹿璃,也走不了多快。况雪天路滑,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浣星海。
    沈楼打发妹妹先行一步回家,自己则抱着林信上了马车。
    “哥, 我也跟车回去吧。”沈楹楹想跟林信玩,吵着也要坐马车。
    “蛮族使者被扣,消息传过去就要开战,你速速回转,莫要耽搁。”沈楼不理会吵闹的妹妹,无情地放下了车帘。
    天寒地冻,越往北越冷。
    车内烧了炭火,煮了热茶,沈楼把昏昏欲睡的林信揽进怀里,抱着他看书。
    林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沈楼怀里,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脸。
    单手掀开车帘,外面风雪呼号,冷风吹进来,惹得林信打了个寒噤。松开手往毯子里缩了缩,仰头看沈楼的下巴,“我说,你是不是抱上瘾了?”
    他明明只伤了手,这人却当他是四肢俱废了一般,上车抱,下车抱。
    沈楼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头也不抬地说:“是啊,把上辈子欠的都补给你。”
    怀中的身体修长柔韧,看起来很结实,抱在怀里却软乎乎的,还真是有些上瘾了。
    听到沈楼这么说,林信眼中的笑意渐敛,撑着坐起身来,“你不必如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为,你不欠我什么。”
    沈楼放下书,抬头看他,伸手把人重新圈进怀里,让林信靠着自己一起看书,“我也是随心而为,你若是不喜欢便说出来,不说我就一直抱着。”
    林信惊呆了,靠着沈楼温暖的胸膛,突然心如擂鼓。
    浣星海已经完全被霜雪覆盖,松林变成了雪海。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不过片刻就染白了沈歧睿的头发。
    “割鹿侯前来,有失远迎。”沈歧睿立在琼津渡口,挥开试图给他撑伞的随侍,抬手跟林信见礼。
    没有冷言冷语的嘲讽,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这一世林信在沈家的待遇当真是好了不止一点。
    林信也没有故意摆谱,直接向沈歧睿行了晚辈礼,“天寒地冻,累国公爷出来淋雪,是晚辈的不是。”
    割鹿侯的凶名已经传遍了大庸,没料想竟是这般知礼,沈歧睿有些意外,看看跟林信站在一起,姿态亲密的长子,心下了然,露出几分笑,语调也随和起来:“快进屋吧,你师父呢?”
    “师父出去寻药治世子的病,已然三个月没有消息了。”林信叹了口气,自家师父,一跑就没个踪影,也没有定时传信的习惯,让人想起来就一阵担忧。他现在总算体会到师伯的心情了,等见到师父,定然好好收拾他一顿。
    渊阿九刃已经提前到了,正站在正堂中待命。
    玄衣侍卫抬了鹿璃过来,整整齐齐码在厅中,比应交的鹿璃多了近乎一成。林信微微挑眉,抬头看沈歧睿。
    沈歧睿表示这就是足量的鹿璃,请他验看,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看来林家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北域,林信很是满意。林疏静那人办事就是可靠,想来破解割鹿侯刁难的方法已经在世家贵族之间流传开。割鹿侯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铁面无私,他是收贿赂的。
    若想不被割得封地不保,就乖乖上贡。
    林信意思意思地挑了几处错,割北域一县。
    一县,对于地界宽广的北域而言,不值一提。沈歧睿爽快地答应了。
    原以为最死板的沈家,竟然是最先变通的,林信对这位玄国公突然有了新的认知。
    “还有几日便过年了,钟家的鹿璃出了年关再验,不负就留在浣星海过年吧。”待渊阿将鹿璃封好,沈楼抢在父亲送客之前开口。
    “这……”林信冲沈楼眨眨眼,口中却推脱道,“我一个外人,怎好打搅?”
    “哪里就是外人了,你师父与我乃是自小的交情,就当是自己家。”沈歧睿立时热情地挽留,拍着林信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让管家去安排。
    “我住枫津便是,不必另扫客房了。”见沈爹同意,林信便不客气地应承下来,直接指定要住世子的院子。
    沈歧睿哈哈笑,打趣他两个感情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沈楼,“不负都做了侯爷,你也该取表字了。”听沈楹楹说儿子在京中还被钟家小子“沈大沈大”地叫,很是不便,既然要与割鹿侯平辈相交,有个表字会方便许多。
    正喝茶的林信差点喷出来,“怎么,世子还未取字?”
    “体弱,长辈体恤,束发时未取。”沈楼接过那张纸,打开给林信看。印花宣纸上,方楞四正地写着“清阙”二字。
    终于明白自己从哪里暴露的了,林信拿杯盏遮住脸,“好字,好字。”
    沈楼看着他,抿唇笑。
    “既然取字,当可说亲了,皇上前日又提及了尚公主的事,”沈歧睿皱起眉头,“还需早些订一门亲事才好,咱家是不能娶公主的。”
    沈楼母亲死得早,浣星海如今没有主母,儿女婚姻只能由玄国公这个做父亲的来操心。
    “儿子已然有了心上人,父亲切莫相看了。”沈楼收起取字的纸,轻描淡写地说。
    “嗯?哪家的?”沈歧睿很是惊讶,自家儿子从小就对女子不感兴趣,一副注定孤老终生的模样,怎么出去半年就有心上人了?
    “尚未与他说好,待他应了,再来禀告父亲。”沈楼恭顺道。
    寒风呼号,大片大片的雪花直接扑到脸上,化成水珠顺着脖子流进内衫里,冻得指尖发麻。
    浣星海的水渠都结了厚厚的冰,乘不得渡船,要在冰面上走去枫津。
    “你当真有心上人了?”林信踏在铺了草席的冰面,低头踢起一块石子,石子在冰面上蹦了三蹦,溜出好一段距离。
    沈楼低头看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林信回头,突然被一件玄色大氅罩住,半拖半抱地靠在沈楼怀里,在宽敞的浣星海中前行。
    紫枢、黄阁等人都被挥退了,沈楼拉着他一路往冰湖深处走去。天寒地冻,就算太阳落山也看不到星子如洗的美景,只有茫茫大雪覆盖天地。
    “这里。”沈楼拉着他走到一处十分僻静的旧码头,人迹罕至,荒废已久。拔出虞渊落日剑,缓缓画了个圆,剑气鼓荡,掀开一大片积雪。
    “什么……东西?”冰面之下,有莹莹星光在闪烁,林信抬头看天,分明还是白日,湖中怎会有星星?
    “星湖石。”沈楼凿开冰面,摸了一小块上来,那是一种深蓝色的石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好似将万千星辰收敛。
    虞渊剑临时充当了刻刀,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巴掌大的星湖石就被雕成了惟妙惟肖的小鹿。那小鹿两角分叉,四足纤细,一条前腿微曲,似在林间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