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变动的世界。”
“在‘世界的尽头’和‘历史的断点’,隐藏着两根无形的天柱,支撑起我们这个世界。”
“‘引擎’的存在,则推动着我们的世界,向前,向前……”
——德玛西亚大学者,所罗门。
……
……
游戏世界异常清澈的蓝天下,群山与堡垒之间,绿雾还未完全消散。
这是炼金术士的毒雾。
徐让之前让龙魂变身的炼金分身,终究还是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只是,还不够。不够用来对付雷狐,更不够用来对付从中、上两条战线上支援而来的诺克萨斯军队。
来援的诺克萨斯上路军队中,有数量众多的克制炼金的诺手、厄加特等英雄。中路军队中,更是有妖姬、辛德拉等死克炼金的法师。
随着线上援军的到来,山谷间残留的最后一点炼金毒雾,也消散了。
“看来,拿到一条火龙,不足以让你们德玛西亚人重获‘线权’。”雷狐微笑,“看看增援来的军队吧,都是我们的人,没有一个是你们的人。”
他提到了“线权”这个概念。
顾名思义,即上、中、下三条战线上的主动权。
目前为止,诺克萨斯人的每一次对德玛西亚的进攻——入侵蓝茵山、进攻英雄学院、掌控龙峡——都是基于对线权的牢牢把控,而进行的进攻,无一例外。
反观在场的花木兰、李黛儿、端木信、以及希拉等史前德玛西亚人,等于是在线上队友完全给不到增援(因为没有线权)的情况下,深入敌方野区,所做的一次四级入侵。
这种入侵,属于自投罗网式、主动找死的入侵。
无论是在排位赛里,还是这真实的游戏世界里,这样的入侵,都会以“对方线上队友的增援赶到”而“告终”。
就像现在。
“我该直接走的。”花木兰一身戎装,手持断折的符文之剑,瞥了一眼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永恒之红和进入永恒之红体内后就再没声息的徐让,笑容苦涩,“我该趁雷狐之前没有出关的时候,带上黛儿,直接离开这里的。”
花木兰很后悔。
就像所有盲目入侵敌方红buff结果被对方打野、上单、中单三人包抄合围的那些玩家一样。
“不该贪心永恒之红,更不该把赌注压在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奶妈身上!”花木兰心想。
但现在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晚了。
如果这游戏世界也有小地图的话,就能看到:三条战线上,德玛西亚人的确在徐让拿下火龙之后,争取回了相当的主动,不再一味龟缩要塞之中(防御塔下)。
但要说抢到线权,彻底反客为主,还是差了很多。
至于反过来将诺克萨斯人压回要塞和防御塔下,那更是想也别想。
这就让身处猩红遗迹的徐让这一批人,就像是被黑色海潮环绕、很快就要被淹没的孤岛。
花木兰心想:“现在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全力发动‘炸位核腰带之术’,看能不能带黛儿离开了。”
面对这身陷重重包围、四面楚歌的绝境,她也感到压力巨大,手心发汗。
诺克萨斯人都是无比骄傲的,甚至可以说在三年来对德玛西亚的疯狂攻势中,很有些膨胀。哪怕蓝茵山入侵战、英雄学院入侵战、小龙之战,这三场战役因为徐让而失利,也没有动摇诺克萨斯人三年来建立起的骄傲。
所以对诺克萨斯人而言,花木兰等人的存在,简直是挑战他们的底线,在家门口打他们的脸!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原谅的,必须用鲜血来洗刷的耻辱!
剧斗之后,此刻现场反而很安静。
所有诺克萨斯人,只等雷狐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把花木兰等人,撕成碎片!
雷狐抬手。
并未做出代表“进攻指令”的下压的手势。
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显示出胜券在握的自信,又或许仍对“炸腰带”状态下的花木兰有所忌惮。
“你这自创的炸腰带之术,很了不起。”雷狐看着花木兰,淡淡说道,“你知道的吧,我一直把你当我女儿来看待,和对我亲生女儿费欧娜一般无二。所以……虽然这有违我的一贯宗旨,更和首席俱乐部的铁律相悖,但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拿下你身边的那些史前德玛西亚人的头颅,首席俱乐部的大门,仍为你和你妹妹敞开。”
“什么?”银狐和雷晶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很了解雷狐的性格,这种宽大,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不算稀奇,但对于以“铁血”为核心宗旨,建立起首席俱乐部的雷狐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岩斧作为首席诺手,在俱乐部中排名第四,实力稍逊于银狐(首席卡特琳娜)和雷晶(首席厄加特),平时话也不多。
但岩斧在“关键时刻的直言不讳”这一点上,却是俱乐部中独一无二的,听了雷狐的话,他脸色也不由变化,沉声道:“大人,这不合适!首席俱乐部,没有对叛徒手下留情的先例!”
说完后,岩斧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心下骇然:“雷狐大人不是轻易破例之人,尤其是在可能动摇俱乐部的根本宗旨的问题上。这么说……连雷狐大人,也对花木兰的炸腰带之术,感到忌惮?同时也十分认可这炸腰带之术的价值,想要将之纳入俱乐部?不肯就这么毁掉花木兰、毁掉她开创的这种战斗技艺?”
在龙峡之战中,首席狼人血狼和首席寡妇小翼,都用过炸腰带之术,但那不过是依着葫芦画瓢罢了,不是正宗的,只是他们从花木兰这儿偷学的。
雷狐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外人不得而知。
花木兰本人的回应,倒是异常干脆:“不可能。”
银狐厉声喝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雷狐大人愿意为你破例,这是天大的荣幸,你竟敢拒绝?!”
雷狐眉头微蹙,旋即重新舒展,平静问道:“是因为你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么?”
花木兰英气十足的剑眉一扬:“你也知道前世记忆?”
要知道,花木兰决定背叛诺克萨斯的决定,的确和她在探索猩红遗迹的过程中,觉醒了前世记忆——也就是史前时代她其实是一名德玛西亚人——和这脱不开关系。
但花木兰并未对外人说过。哪怕之前对徐让表明自己的立场时,也没有细说。
“你怎么知道我觉醒了史前时代的记忆?”花木兰盯着雷狐。
“我也是猜的。”雷狐笑了笑,“因为我本人,也在探索猩红遗迹的过程中,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想起不少史前时代的事情啊。”
顿了顿,雷狐淡淡补了一句:“和你一样,前世……在史前时代,我也是德玛西亚人。呵呵,传说每个进入史前遗迹的人,内心都会有一部分恶魔觉醒,所以我们这里才叫‘群魔堡垒’。这话实在不错呢。前世的记忆,就是我们内心,觉醒的魔鬼啊。”
花木兰愣住了。
和岩斧剧斗之后,全身铠甲破碎了小半,气喘吁吁正默默调整状态的李黛儿,也呆住了。
首席俱乐部的众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首领。
端木信心想:“看那希拉那么恨我的样子,史前时代,我好像是诺克萨斯人,现在却变成了德玛西亚的王。反倒这首席俱乐部的首领雷狐,在史前时代,是一名德玛西亚人么?见鬼,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史前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听希拉叫道:“这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对你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
那位把巨神兵暂时搞瘫痪的老头儿,则是努力凝视雷狐的脸,似乎在残缺的记忆中,努力搜索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实在是太震惊、太意外了!
首席俱乐部的建立者,雷狐,竟然亲口承认自己曾经是德玛西亚一方的人!
“两位不用辨认了,就算你们的记忆完整,想来也不会认识我的。”雷狐再次开口,对希拉和那老头儿说道,“史前时代的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至少在我记起来的那部分记忆里是这样。事实上,别说史前时代了,哪怕这一世,若非得到了‘老师’的指点,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的高度。”
“老师?你有老师?这世界上谁能教你?”花木兰问,旋即想到了什么,摇头叹道,“我倒是傻了,这猩红遗迹,就是你的老师吧。”顿了顿,问雷狐,“既然你和我一样,知道自己前世是德玛西亚人,怎么还……”
对此,雷狐却是反问:“我前世是德玛西亚人,又如何?现在的我,可是诺克萨斯人。”
花木兰沉默。
雷狐深深看着花木兰的双眼,说道:“就像你,难道你就只是因为觉醒了一些好像梦境一般的前世的记忆,就改变了阵营和立场?”
花木兰眼神微黯,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当然不是轻易就改变了立场。
觉醒前世的记忆,不过是理由之一,而且不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的那个理由。
真正决定性的理由,是她厌倦了战斗,厌倦了杀戮,不希望再做诺克萨斯的战争工具,不希望自己的双手和断剑上,再染上更多无辜的鲜血了。
花木兰曾经经历过:在一场对德玛西亚的战斗中,诺克萨斯一方为了胜利,连自己人都残害,那一幕如同噩梦一般,至今印刻在花木兰的脑海之中。
认识到在侵略战争中不择手段的诺克萨斯的真面目——这才是花木兰真正动摇了自己原本的立场和信仰的决定性的理由。
花木兰低沉问道:“所以说,雷狐你,你坚持站在诺克萨斯那一边的理由,究竟是——?”
“因为这个变动的世界。”雷狐轻声道,“你们德玛西亚曾有一位名叫所罗门的大学者,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的世界是变动的。在世界的尽头和历史的断点,隐藏着两根支撑起世界的无形天柱……’”
端木信一直没吭声,这时眼神一动,接口续道:“‘……而引擎的存在,则推动我们的世界,不断向前、向前……!’这……这是所罗门大学者最著名的一句话,同时也是遗言!”
所罗门,德玛西亚的当代大学者,在整个游戏世界都享有盛名,包括诺克萨斯的第一军事学院中,都以这位大学者的著作,作为教材。
徐让从端木信手上拿到的无名地图碎片、王的笔记、以及学者书籍中,那本名为《论史前遗迹和英雄之心》的书籍的作者,正是所罗门。
在英雄学院接受系统性的位核修炼法的教学和训练的同时,徐让也在“我们的世界”这门课上,学习过所罗门对于这个游戏世界的描述。
不过当时徐让的主要注意力,在位核修炼法上,对所罗门的著作并未太在意。毕竟他是测试员啊,了解游戏世界的真相,不需要一个npc来告诉自己这个游戏世界到底是什么。
和徐让想法类似的,还有此时的喵喵。
“天柱……引擎……?什么鬼?”喵喵人在永恒之红内部,听得一头雾水,“我是这游戏世界的开发者之一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她是史前时代的人物,对于所罗门这种当代大学者,并不了解。
在喵喵心目中,她可是这个游戏世界的项目开发员之一,说是这个世界的塑造者,也不为过。
在她看来,这所罗门大学者对世界的描述,不过是npc的一些异想天开罢了。
喵喵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熟女蓝,在听到那句关于“世界的尽头”、“历史的断点”、“天柱”、“引擎”的所罗门大学者的遗言时(在英雄学院时,徐让没有听过这句话,一直跟在徐让身边的蓝,也没听过,这是蓝第一次听到这句在游戏世界的当代其实非常著名的话语),蓝的眼神里,掠过一抹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