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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铛——”
    “铛——铛——”
    群山之间的古钟又一次敲响,因为魔物成群结队出现而回到巢穴的妖兽又一次在山林间奔跑,数只白鹤掠过天际。
    只要能够听到钟声的修士都顿了顿,随后齐齐向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次的钟声格外沉重,这是为逝者而敲动的声音。
    无为宗弟子不知道何时起,白鹤纹印道袍换成了纯白长袍,男女弟子身上华贵的饰品一一除去,看上去像……丧服。
    宋喆的衣袍本来便足够素净,所以并没有换,束发的莲花冠取了下来,厚重的头发便披在了腰间。他站在山巅大殿的悬崖边上,向着风烟岭的方向微微一礼,声音自众人耳边拂过。
    “敬风烟岭中,虽死不畏的同道。”
    众人垂眸,沉声念道:“领风烟岭中,虽死不畏的同道。”
    这句话出口,容丹桐先是感叹宋喆的胸襟,随后便想,的确该敬。
    他早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修士,因此便更明白修道者的可贵之处。
    修真之路,踽踽独行,或逆天或顺天,都是一条争斗不休的道路。他见过无数为了利益争夺而陨落的修士,一切都是自身选择,与他人无纠,便是身死,也没什么可叹的。
    可是在风烟岭中战死的修士不同,他们没什么利益可争,他们也可以先一步逃跑,可是他们没有。若说别的修士是逃不了,元婴真君却绝对有这个实力逃出生天,可是元婴真君同样没有退后一步,战死其中。
    他们,值得众修士敬佩。
    ——
    这一日,众修士疲倦至极,也不急的回去,而是决定在无为宗休整一夜,或是疗伤,或是养足精神。
    而宋喆,决定在第二日邀天下修士共同商议风烟岭一事。
    夜深,明月高悬。
    宋喆端坐于梧桐树下,月色从树叶间穿过,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衣袍上,而他的掌心,凤鸟正在沉睡。
    脚步声传来,通文真君停在他面前,孺慕的唤了一声师傅。
    宋喆招了招手,示意他落座,可是这一次并没有圆凳或者椅子,唯有暴露在泥土之上的树根,通文真君一撩衣摆,随意坐下后,便道:“师傅,妙微宗主刚刚传讯,表明他不会前来,一切事宜,通通由顾尊者决定。”
    宋喆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以他对妙微的了解,妙微的确不会耽误时间,来无为宗一聚,更大的可能是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亲自前往风烟岭。
    风烟岭去了数位尊者,情况稍稍稳定,可是荒尸天魔却分散各处,需要好好处理一番,不然同样是一场大灾难。
    宋喆轻笑:“妙微不会来,慕容肯定要来的,也好久没有见过这些老朋友了。”
    当初相互争斗,相互比拼的同道,如今俱成了一方尊者,往日那些摩擦便成了口中趣事,情谊也随着时间,慢慢增长。
    宋喆口中的慕容,便是梅仙子的师傅,丹鼎门门主,慕容少兰。
    山风浮动树梢,从半开的窗户灌入屋内,驱散一室沉闷。
    有的修士正在运转灵力疗伤,也有的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时间,拼命修炼,更有白日受惊又过于劳累者,早早睡去。
    容丹桐披着宽大衣袍,端坐于床榻,眼眸阖上,月色透入屋内,在睫毛上落下一层阴影。
    白日的战斗虽然累极,然而数次穿梭在生死之间,让容丹桐对半领域的领悟更上一层楼,更找出了几处滞涩之地,如今正在尝试改良。
    有人!
    容丹桐眉头一紧,感受到屋外熟悉的气息后,眉宇又舒展开来。睁眸,眼中便带了几分笑意:“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做噩梦吗?”
    很久以前,少双还很小的时候,他喜欢装成害怕的样子,抱着软枕站在容丹桐门口,用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望着容丹桐。
    容丹桐被这样的目光一瞧就心软了,明明知道对方是装的,就是忍不住如他的意,将尚且稚嫩的少双抱入怀中。
    其实,他心里很开心,这孩子的心太冷漠,能够这么依赖自己,便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容丹桐还要再调侃几句,屋外便传来几声粗重喘息,还有压抑之后的声音,像是忍耐着什么。
    心下一惊,容丹桐下榻走去,正要开门时,便听到少双说:“师傅,我有点儿难受。”
    房屋猛地打开,容丹桐便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少年。月色明亮,少双身上笼着一圈光,独独看不清面上神色如何,只能瞧见,他紧紧抓住了衣领,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少双……”容丹桐才踏出一步,面前便拂过一阵凉风,少双站在了他面前,冰凉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容丹桐的手。
    “我帮你看看。”容丹桐心中焦躁,却把语气放至最柔和。抬手便要探查少双的身体状态时,一只如冰寒冷的手穿过他的腰侧,紧紧搂住了他。说是搂,不如说是被铁块拴住了。
    少双紧紧抱住了容丹桐,将头颅靠在了他的肩上,冰凉的呼吸便划过颈项,仿佛被毒蛇盯住了一般森寒。
    容丹桐微微愣了愣,伸出手来,回抱住少双,无奈笑道:“你这个样子,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情况,也看不到啊。”
    不知何时起,当年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模样,除了肩膀还带着少年的单薄外,已经不差什么了。
    “……”
    少双不吭声,容丹桐却能察觉到,透过薄薄一层衣袍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久久不能平静,又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道在克制自己的行动。
    院落中生长的各种花草,流转落下的月色柔美至极,风吹草动,仿佛交织的夜歌。
    容丹桐不知道少双怎么了,却也能察觉到,他的身上并没有伤,气息反而比以往强劲炽热了几分,心下稍安的同时,便回应他的动作,低声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或者温声询问:“你怎么呢?”
    有时候还调笑几句:“你这样抱着我,像一个没长大的,还需要长辈安慰的孩子。”
    他看不到,月色阴影中,少双面色如玉,神色极为冷漠,仿佛生不出任何感情。唯独一双眸子,妍丽的仿佛流淌的鲜血,里面交织着无数极端可怕的情绪。
    过了半响,少双闻到了香甜的血腥味。
    这点儿味道,将本就沸腾的血液勾的更加难以克制,本该彻底淹没少双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