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这些天颇为清闲,和自己所猜想的差不多,秦军最近完全没有要攻城的迹象,上次的失利对他们打击实在有些大。
士气在这战场之上,实在是玄而又玄的东西。
它无形无质,不能给交战双方给予任何物质层面的帮助。
但是在很多时候,它却能左右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战局。
看看那古战场上的无数次战役,有过多少次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而在这些胜利之中,士气无一例外,都曾参与其中。
机巧谋略的作用纵然无可替代,但是如果兵士没有了士气,大军压境之时,直接丢盔弃甲,纷纷逃窜,那纵然是留侯再世,晋宣重生,也将无计可施。
当然,一般情况下,兵力雄厚的一方更容易积攒士气,但是这种士气是建立在人数优势之上。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战局进入胶着,人数优势没有得到较好体现的时候,这种士气消失的速度也是令人咋舌。
当下的秦军显然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如果现在襄阳城中,没有粮草的后顾之忧,这场襄阳的攻守之战的结果,还真是难说。”谢离望着西城墙外的秦军军营,轻声的自言自语。
“希望那边等带来好点的消息吧。”
谢离慢慢走下城墙。
上次战后的统计早已做完,没有战事,自己就是闲人一个。
这几日他的身影遍布在襄阳的四面城墙之上。
一边江水,三面护城河,是天然屏障不假,但是想要不知不觉的出去,却也是成了难事。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家,屋里赵婆婆和母亲在不知道说着什么。现在谢离每天回来,赵婆婆串门时,自然不能再带着苏回雪。
所以这几日谢离就也没有见到过她,不过现在的他每天都去城墙上勘察地形,所以也没有过多在意。
重生到这么个悲催的地方,被十万敌军重重围困,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虽说秦军在苻坚以及王猛的约束之下,不像石虎军以及燕军那样,在破城之后残暴野蛮,但是这襄阳实在是给了他们太多压力和折磨,没有人可以保证,他们在破城之后,不会有任何发泄情绪的举动。
怎么活下去,以及怎么更好的活下去,才是他现在主要要考虑的事情。
母子二人将赵婆婆送走之后,收拾着家中物什,然后对谢离道:“听街上人说,秦军这次攻城不成,城中应该能安稳不少时日。你现在在军中反正也是无事,清闲的很,不如就择日请期,将那苏家娘子娶过来算了。”
“是赵婆婆又向阿母提到这事了吧?”谢离走上前来,一边给母亲帮忙,一边说道。
“嗯,这几日她虽然总是不经意的提及,但是我也看得出来,这事才是她过来的主要原因。”秦氏说的颇为感慨,现在的她也确实对这事也比较赞成,毕竟从这几天看,儿子已经在军中有了相对安全又稳定的生计,抛开襄阳最后安危不说,在儿子安身立命之后,娶妻生子自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谢离在一旁微笑劝解道:“当下人心惶惶,很多事都是仓促之下的无奈之举,等到日后安稳了,没有了这一番窘迫的时候,再后悔就又多了不少矛盾争端,所以阿母你听我说,现在这事急也急不来,赵婆婆再提起时,就应付下就好了,也别太往心里去。”
母子俩相依为命,谢离这么说了,秦氏自然不会再过苛求,只是心中对他说的有些纳闷,这纳吉订婚已过,日后总要迎娶的,时间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分别。
这道理谢离自然也是懂的,虽说是来自一千六百多年后的“文明社会”,但是并不代表他对此时的婚嫁习俗没有了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时已经这里约定俗成的行为准则,做儿女的一般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最主要的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没有人会觉得做儿女的有这个权利,就连他们自己,也同样遵循着这个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定下的规矩和程序。
谢离虽然来自后世,但是还没有自大到可以去质疑这套婚嫁准则。就算在此时,它也已经运行了差不多一千年的时间。存在即是合理,何况它已经安安稳稳的存在了一千年之久,并且还要继续安稳的运行一千多年。
不过谢离毕竟不是生于这个时代,后世里的观念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虽说他不会去要求别人打破这个准则,告诉他们这种行为不“文明”,但是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他还是希望双方可以在更多的深入了解之后,再各自进行决定。
而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总比媒婆的一张嘴皮子来的实在些。
早早吃过晚饭,和母亲闲聊过后,谢离躺着床上,脑子里一遍遍的想着内城四周的水道,地形。
不断的制定计划,否定,再制定,直到有了初步的打算之后,才沉沉睡去。
西城墙外的军营里,杜霸的身上还是有些潮湿。
周围都是凝神戒备的秦军,虽说此人口口声声说是过来投靠的,但是这一身强悍的气势,不由得让他们心生紧张。
正僵持时,前方人群分作两边,一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只见他相貌颇为英伟,如果在那战场之上,应该也是一员虎将,只不过身材略显瘦弱,表情中也透露着与面貌不符的温和。
这青年男子看着他,颇有些热切的道:“足下可就是那杜霸杜队正?”
“正是杜某!”杜霸双手抱拳,声如洪钟。
青年男子又上前两步,接着道:“久闻杜君大名,苻丕今日得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此地昏暗无光,还请到帐中一叙。”
杜霸听他说完之后,微微一愣,心道眼前的这人竟是苻坚长子!秦国的长乐公!没想到此人为了招抚人心,竟然可以屈尊亲自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