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每一声都好似擂在守城晋兵的心口之上。
此时虽然已到午后,但是城墙之上,却无半点疲懒之色。
头顶骄阳似火,只是所有人只能感受到,那来自对面秦军兵刃上的寒意。
虽说之前晋兵也经历不知多少次秦军的攻城,但是这一次,他们终于真切的感受到,面对整整六万秦兵的压力。
宽阔的汉水江面上,一排排的黑色战船,整齐划一,蓄势待发。
虽说没有铁索连舟,但也是艘艘挨在一起。
在晋兵看来,他们现在面对的已经不是和自己同类的秦兵,而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江中怪兽。
周围的空气好似静止了,这多少让有些人感到烦躁。最起码,来点风把自己额头间的冷汗吹走一些也是好的。
秦军的鼓点开始加速,后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终于在某一刻,擂鼓瞬间停止,短暂的寂静之后,六万秦军同时嘶吼:
“杀!!”
这一声,好似地动山摇!
城墙之上,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哪见过这种场面,能站稳的没有几个,连那裤子,也湿了几条。
就连那身经百战的老兵,在这一声喊杀中,也不禁微微发抖。
近百艘战船同时挺进,汉水江面本是极为宽阔,但这战船好像在眨眼之间,就靠近了南岸,进入城墙百米之内。
朱序坐在城墙中央,目测着和秦军的距离。
然后无声的对旗手做一手势。
旗手会意,站上旁边的高台,将令旗横下,随后倒转半周,如此重复三次。
众队正什长皆知道令旗所指,立即令所率兵士持盾防守,在箭垛后隐蔽。
虽然秦军早已进入晋军弓箭射程范围,而且自上而下,相比秦军更有优势,但是秦军现在所乘的战船成为了最好的屏障,秦兵躲在船舱之中,弓箭并不能射中多少。
然后两军相距一百米后,秦军的弓箭自下而上,也能射到城墙之上。而且弓箭的轨迹是抛物线,箭垛所能抵挡的仅仅只有小部分,大部分还是需要兵士自己持盾抵挡。
果不其然,秦军各船舱中纷纷现出弓箭手,对这城墙之上,就是一轮齐射。
虽然已经早有准备,奈何城墙上空的箭雨实在太过密集。
几声惨叫相继传来,几名晋兵应声而倒。
只是对面战船依旧不停,前进十米之后,船舱中又出现另外一批弓箭手,紧接着齐射过去。
又带走了城墙之上几条人命。
如此反复。
头前一排的战船,终于接近了南岸。
隐藏在船舱中的攻城步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纷纷跳下江水,持盾趟水来到岸边,没有着急冲向城墙,蹲在岸边,把身子藏在盾牌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最前的战船已经往两侧驶去,为后面的船腾出位置。
虽然说后续战船上的弓箭手依旧在补射,但是毕竟已经少了前面一整排的弓箭手。
城墙上的晋兵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朱序看准时机,令号兵传出攻击的信号。
风水轮流转,此时到了上岸的秦兵遭受射击的时候。
只是这些先锋显然是秦军精锐,在晋兵同样密集的箭矢下,丝毫不动,纵然身旁有队友中箭而倒,也毫无反应,一直在等待后面战船的靠岸。
秦军第二排的战船要比第一排的大得多,此时终于到了岸边。
秦军步兵先锋终于有了动作,此时两两分组,一人将盾牌交于另外一人,然后转身靠近战船,像是要接应什么东西。
而另外一人,则手持两副盾牌,挡于二人身前。
城墙上的晋兵终于知道了他们在等着什么,那是一船又一船装满土的袋子。
船上的秦兵将一个个的土袋扔给步兵先锋,然后由他们堆在岸边。
又是如此反复。
“哼!又想筑鱼梁道!”朱序冷哼一声,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下去,停止弓箭齐射,让箭法优异者单独行动。
等到秦兵将土袋卸的差不多了,一个个顶上带有木盾的独轮车也被推了下来。
这种小车四周几乎被木板遮挡严实,只留中间的缝隙供秦兵推着土袋前进,从上面看来,好像就是一木质的驴子在驮着土袋走一样,所以又叫做木驴。
朱序依旧面无表情,这种攻城方式实在太过常见,没有丝毫可以惊奇的地方。
只是心中藏着些许不安,他们还没有开始针对那最危险的地方。
岸边的秦军将东西准备好之后,依旧没有着急攻城。
城墙上不时的放着冷箭,岸上的秦兵接二连三的倒地,不过这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下边还站着的秦兵。
直到云梯,飞钩等攻城用具一应俱全,秦军后方这才传来攻城指令。
攻守双方的气氛在这一刹那被点燃,好像一部酝酿了很久的电影,从这一刻起,演员才真正的进入了角色。
嘶喊声首先响起,震慑敌军的同时,更重要的是给自己壮胆。
弓箭手没有在珍惜自己的箭羽,在号兵的指挥下,一波又一波的向敌军齐射过去。
步兵们没有在节省自己的体力,推动着轮车,挥舞着礌石,不时的碰撞在一起。
只是朱序心中的那点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云梯已经被架起,土袋在城下越垒越高,鱼梁道也筑成了好几处。
真正惨烈的攻防战现在才真正开始。
通身长刺的滚木在这时派上了用场,每次滚下,再被拉回之时,总要沾满几名秦兵的鲜血。
许多秦兵在滚木收回之时,想要趁着空档爬上城墙,却被身侧荡过来的礌石砸中脑门,一命呜呼。
纵是有侥幸躲过这两关的,那城上还有刀剑和箭头等着自己。
从场面上看,晋兵人数虽占劣势,但是也勉强够用,秦军想要攻上城墙,倒像是和前几次一样不太可能。
多数晋兵脸上,变得轻松了许多。
心中好像在想,秦军这次人数虽然很多,声势虽然很吓人,但终归还要和前几次一样,铩羽而归!
只是在朱序的眼中,秦军现在的行为越正常,整个攻城就越反常。
此时他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