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管理局的牛主任接到饭局邀请,纠结了一下觉得必须得去,否则让人觉得自己心里有鬼不敢露面似的。
不但要去,还得自己做东才行,以显示出对安排的线人提供了错误信息的歉意。
可是饭局上,易如风对七王屯的地竟然只字不提,只放松谈天说地,看起来心情好得很,还不时给牛主任敬茶,感谢他多年来对易氏的关照。
可他越是这样,牛主任心里越是踏实不了:“喝茶像什么话,我还是喝酒吧。”
易如风:“不行不行,你待会还要自己开车的。”
“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都是干这行练出来的,喝两瓶啤酒就没喝一样,放心吧。”
“牛主任,那我敬你。”
“易先生,应该是我敬你才对,我干了,你随意。”
在易如风的连连劝阻之下,牛主任只喝了一瓶啤酒,对他来说确实小儿科。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两人又上演了一出亚洲国家饭桌上常见之“你争我夺抢结账”的戏码,这也是西方人最不理解的东方文化之一。
最后易如风胜出。
大概是服务员小妹被他频送的秋波电晕了,所以果断接过了递过来的两张信用卡里,易如风手里那张。
牛主任一副捶胸顿足、扼腕痛惜状,说下次一定要自己做东才行,这是标准的抢账单失败后的症状。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人静,两人一同出门,道别,各上各的车之前,易如风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老牛,一定要保重啊!”
牛主任没把这话当回事,一直在夸易如风后生可畏。
易如风默默地看着缓缓驶出停车场的牛主任那辆奥迪,心中暗念:主任,今日一别,不知道是不是永别啊,走好不送!
牛主任的老婆杨红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回家,他说自己已经离开饭局了,这就回去。
牛主任是老司机了,几十年驾龄从未出过问题,而且这个点儿,不是高速的地方基本没什么车了。
一路都很顺利,但当他行驶到家附近的一个偏僻处,突然,不知打哪儿出来了一辆重型大卡车,打着大灯朝他开足马力疾驰而来!
牛主任吓出了一身冷汗,尽管眼睛被对方的大灯晃得看不见路,还是凭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急忙猛打方向盘转向另一边——就算撞墙撞树也比撞上大卡车强啊!
“哐——”
大卡车的司机似乎是专门更改了方向,特地瞄准了躲到墙根的可怜奥迪,然后,大卡车以它的体重优势,把奥迪一半的身体撞进了墙里......
“各位观众好,临时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凌晨,在三湖路与和田路交叉处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重型卡车与一辆奥迪轿车相撞,奥迪司机当场死亡,现证实该司机为我市土地管理局牛新桥主任......”
易如风在自己的卧室里,端着一杯咖啡竖着耳朵听这条早间新闻。
他当初秘密嘱咐卡车司机的时候说:“二等甲级残废就可以,索命不是必须的,具体自己掌握。”
人为制造事故这种事,效果可不是那么精准的。
结果呢,用易如风的话说,“牛主任还是命薄了”。
不过这样也好,易如风想,一了百了,什么后患都没有了。
土地管理局必然上任个新的主任,自己只要准备好新一轮公关就可以了,但一定要在巫氏之前跟新任搞好关系。
不慌不忙喝完了咖啡,易如风打电话叫上常胜一起到警察局。
一路上常胜都在喋喋不休议论那件事:“看来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会不会是欺骗的报应?不过这报应也太重了点,听说牛主任的女儿都还没上中学呢!”
常胜一边开车,一边偷眼从后视镜里观察老板的表情,察言观色是常胜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结果他发现易如风面色沉重,悲痛不已,不发一言,于是终于也闭了嘴。
警察局长得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易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是来投案的。”
“投案?什么案子?”
“就是昨天夜里国家土管局牛新桥主任的车祸。”
警察局长大为惊讶:“这场车祸跟您有什么关系?进来说,请坐请坐。”
易如风哭丧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事都怪我,昨天晚上我拉着牛主任吃饭,我说让他别喝酒,他非要喝,结果喝了一瓶多啤酒下去,就出事了吧!这事都怪我啊!”
说着说着他竟哭了起来,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拍在脸上。
警员赶紧安慰:“您先别着急,这事我们正在调查中,不过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是大卡车司机要负全责的。”
“卡车司机怎么样了?”
“送医院了,伤势不算重。”
“哦,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全力配合!牛主任是易氏多年的合作伙伴和老朋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易如风又哭了起来,他对自己说来就来的自来水般的眼泪控制能力暗自满意。
常胜在旁边不停地安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老板哭。
不过他可以理解。
自己的老板是多么善良和替别人着想的一个人啊!昨晚还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今天就没了,他能不伤心吗!
急人所急的常胜好心地问:“易先生,要不要我给许小姐打个电话,让她来陪陪您?这个时候......”
“不用了,别动不动麻烦人家。”
易如风心想,我可不想让那个女的趁机揩我的油。
不一会儿,牛主任的老婆杨红也被带来了。
易如风借机嚎啕大哭,以表自己的悲痛之情。
杨红在口供中说,老牛离开饭局的时候神志相当清醒。
对此,易如风也“挺身而出”做了证:“虽然我没劝住,他还是喝了一些,但走的时候神志还是比较清醒的。”
警方又问杨红:“老牛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人?”
“你的意思是......?”
悲伤过度的女人忽然清醒过来,想起了七王屯那块土地拍卖的事情,以及自己那单黄了的外贸大单,还有偶然从话筒听到对方背景里,本不该让自己听到的那句“巫氏给施加压力了,不让跟她们签约”。
难道巫氏真这么污?
她马上对警方说:“我还有情况要汇报,但是你们务必要替我保密。”
警方于是把她带到了一间安全秘密的屋子。
“七王屯那块地,我家老牛为了一碗水端平,费了很多心思,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把巫氏和易氏都得罪了。人家易先生为人开朗大方,又不记仇,老牛刚刚跟他一起吃了饭,吃完饭跟我通电话的时候心情还相当好,所以这事绝不可能跟易氏有关系;倒是巫氏,为了报复老牛没把那块地给他们,居然卑鄙地弄黄了我那个外贸大单,可见他们当家的那个巫山,心胸有多狭隘!”
“我们知道了,请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不行,你们必须保证我和女儿的人身安全,说不定,我们俩也是他们要报复的目标!”
杨红现在说起巫山就就咬牙切齿,仿佛他才是她的杀夫仇人。
但是,警方经过几番调查和审理,认定此车祸与巫氏和易氏均无关系,最后这起车祸判卡车司机全责,醉驾意外伤人,仅仅获有期徒刑2年。
当然了,这2年的背后,是易如风给的巨额报酬及封口费。
卡车司机甘愿进去2年,为妻儿老小赚一笔天文数字的生活费,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在易如风眼里,世上就没有给钱办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在小数点前面再加个0好了。
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就是用钱将别人玩弄于股掌的过程,欣赏每加上一个零之后,人们的表情和态度发生的变化。
比如加一两个0的时候,人家可能跟他说声谢谢;加三四个0的时候,可能给他鞠个躬;加五个0的时候,涕泪横流;加六个0的时候,恨不得给他跪了。
可惜啊,用钱收买这一套,对山哥就不灵。
杨红和女儿伤心欲绝,再次上诉,然败诉而归。
于是易如风又摇着头叹着气跟常胜感慨:“太可怜了,牛主任和家属真是太可怜了!一个人没了,家也就垮了,这以后让孤儿寡母的日子怎么过啊!”
常胜也跟着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
“那个司机才入狱2年,赔偿金才那么点,唉,我都看不下去了。常胜,你替我送点东西到牛主任家里,表达一下心意吧。”
“是。易先生,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少来,女孩子给我发好人卡也就罢了,你也给我发啊?”
“不敢不敢。我看女孩子也没有给您发好人卡啊,明明各个都是奋不顾身、以身相许的架势,呵呵呵。”
“现在的女孩子太开放,还没说几句话呢,恨不得直接把胸器贴过来了。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古板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不不,是您为人正派,不像那个巫山,整天流连花丛,一屁股孽债!”
这话明明是抬高他、贬低巫山,可易如风还不太爱听。
他自己可以把巫山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别人说山哥不好,他还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