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一片安静,甄老头和甄老太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悲愤交加的甄老太有点心力憔悴,近乎虚脱,甄大力在甄老太身旁劝着。
感觉到气氛太过压抑,甄建不想待在这里,开口道:“我出走走。”说罢开门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到院门外面围了好多村民。
看到甄建出来,村民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甄建的身上,但又没人敢上去问,毕竟现在甄建是有钱的大商人了,要是上去讨了个没趣,多丢人啊。
没想到甄建倒是主动开口了,道:“各位,家常拌嘴而已,没什么热闹好瞧的,都回去吧。”
甄建年纪虽小,但却没人敢轻视他,众人闻言纷纷散去,离开的时候还在议论猜测。
甄建不知道甄大力是怎么劝慰甄老头和甄老太的,反正总算是把他们二老给安慰住了,毕竟这次的事情,让他们二老产生的最大负面情绪是愤怒和悲哀,怒气这个东西,来得快散得也快。
甄大力想要接父母去京城,好奉养他们,但他们拒绝了,就算是年轻人,从小村子去城里还要一段时间适应,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如何适应繁华的京城,更何况,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舍不得离开这里。
甄大力还想坚持,甄建劝他不要强人所难,在外漂泊的人年纪大了还想落叶归根,回到故土,二老年纪这么大了,让他们离开故土,这怎么可能呢。
甄大力也觉得甄建说的有道理,终于不再坚持,给二老买了一头牛,一头驴还有一匹驽马,然后又留了一些钱给他们,这才离去,虽然曾经一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父母有过怨言,但现在,看到自己父母如此悲惨境遇,真的什么恨意都消了。
甄建则一直像个没事人似的,淡定地看着这一切,无喜无悲,感觉就像看着邻居家的事,完全跟他无关,他心里倒是有点感慨,第一个感慨“活该”。
确实是活该,甄老三和甄老四的德行,都是他们的父母给惯出来的,想要害一个孩子,使劲惯着就对了。
第二个感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甄老头和咱老太当初做过的那些过分事情,甄建无法忘记,虽然现在他们幡然悔悟,但已经晚了,因为甄建已经长大了,而且飞黄腾达了,不再需要他们任何的疼爱和关照了。
甄建和甄大力终于离开了杨树村回京城,随行的还有李咸鱼,回京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去酒楼看一看,毕竟这是甄建目前最大的生意。
现在是申时四刻(下午四点),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所以现在店里的生意有点淡,一般这个时候,其他酒楼都不会有客人的,但甄建的酒楼即便生意最淡的时候都不会出现没有客人的状况,现在一楼大厅有三桌客人。
甄建刚走进去,柜台里的范贤抬头看到甄建他们,顿时惊喜叫起来:“老大你可回来啦,咸鱼你也来啦!”他说着激动地冲出柜台。
“小点声,别吵到客人。”甄建淡笑说了句,随口便问,“我不在的时候,店里情况还好吧?”
“一切正常。”范贤点头,忽然又道,“不过,皇上送来了赏赐。”
“什么?”甄建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回平昌的前一天还跟祁王商量着向皇上讨赏呢,没想到一去半个多月,他赶忙问,“赏赐在哪呢?”
“在后院,蔬菜库房旁边的空房里,是一块牌匾,还有个太医院的任职文书、名牌和官服行头。”
甄建闻言双眼一亮,没想到祁王还真的把自己像要的赏赐都弄到了。
“我去看看。”甄建风也似地跑到后院。
后院现在分隔出了三个大区,分别是主院区,宿舍区还有仓储区,甄建来到仓储区的蔬菜库房,有个小房间,这房间不大,是看守人员住的,但由于是夏天,酒楼每天都用菜园送来的新鲜蔬菜,蔬菜库房是空的,所以也没有看守人员,房间自然空了出来。
门上有锁,甄建掏出自己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柄钥匙打开锁,推门进去,顿时只见桌上放着一只长长的牌匾,六尺长,一尺多宽,上面龙飞凤舞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天下第一美味”,真的是金字招牌,落款是楚云,这是皇帝的名字,下面还有皇帝的私印。
“这是?”甄大力一脸懵逼地望着牌匾。
甄建嘴角轻扬,开心道:“这是皇上亲自题字的金字招牌,以后咱们店就是正宗的天下第一美味了!”
“啊!”甄大力和李咸鱼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桌上除了金字招牌,还有一个檀木托盘,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折叠好的衣物,虽然不是绸缎,但在布料之中也是上等了,衣物上面有一个信封,信上压着一块木制的小令牌,拿起一看,令牌的正面刻着他的名字,背面是太医院官署的刻字还有“御医”二字。
接着,甄建拿起书信,拆开信封,打开看了看,果然是太医院发的任职信,他出任的职位是正七品“御医”,隶属头疾科,御医和太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太医是统称,在太医院,最大的是院使,只设一人,下属两个院判,再下面是御医、吏目、医士、医生,而在太医院中,能为皇帝诊病的,只有御医,御医以下的太医是没有资格为皇帝诊病的,一个太医院大概有十几个到二十几个御医。
御医在太医院的职位算是很高了,毕竟仅次于院使和院判,而甄建刚入太医院就出任这么高的职位,这绝对是走后门进去的。
甄建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咸鱼,明天一早,把这个匾额挂起来。”
“好!”李咸鱼微笑点头,没想到刚来京城就有事干,开心。
甄建端起檀木托盘,走出房间,把门锁上,钥匙交给李咸鱼,然后回家去了。
隔日一早,李咸鱼带着吴木匠去酒楼开始挂牌匾,而甄建则穿上了官服,去太医院报到。
太医院在大内,也称皇城,大内有很多官署,寻常百姓是不可进入大内的,甄建有太医院的任职信和名牌,自然顺利地进去了。
找人打听了一下,来到太医院,刚进去,守门的人便喝问:“你是哪里的,为何从来没见过你?”
甄建道:“我是新的头疾科御医,今日前来入职。”他说罢取出自己的任职信和名牌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看了眼名牌,又看了一遍任职信,然后难以置信地望着甄建,毕竟甄建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来太医院任职,而且一来就是御医,但这任职信是他们院使所发,做不得假,他只能道:“你随我来。”
说罢带着甄建进入太医院的中院,中院里有很多药架,许多人在忙着把药材拿出来晒,穿过中院的曲廊,就到了胡院判的单独小院,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院子里练五禽戏,五禽戏是养生体术之一,太医院的人几乎都会。
“胡院判,这是头疾科新来任职的人。”
胡院判停了下来,打量了甄建一眼,朝那人摆了摆手,那人退了下去。
胡院判返身在石凳上坐下,问道:“叫什么名字?来任何职?”
“回大人,卑职甄建,来任御医。”
“你就是甄建?”胡院判眯起了眼,很显然,他听说过甄建。
甄建点头道:“是的,胡大人。”
胡院判起身,呵呵笑道:“听说你前段日子皇上在宫外头疾发作,是你为皇上止住了头疾,年轻有为啊。”
甄建从他的笑意中感觉到了敷衍的意思,于是他也敷衍道:“运气而已,胡大人过誉了。”他说着把自己的任职公文递了上来。
胡院判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收起了任职信,道:“随本官来吧。”说罢带着甄建走出了院子。
又是一阵七弯八绕,来到了一个院子,院子里七八个人正在忙着晒药材,不过从他们的衣饰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的职位不高,估计也就比杂役好一点。
胡院判带他进入头疾科的屋子,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块宣传栏模样的大木板,上面挂满了名牌,每个木牌上都写着一个名字,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类似于打卡签到的东西,来上班的时候,把名牌挂上去,说明今天来上班了。
果然,胡院判解释道:“先把自己的身份牌给挂上。”
“是。”甄建颔首,然后上前把名牌挂在了木板上。
胡院判道:“挂在最高处。”
甄建看到最高处有个钉子空着,他就把自己的名牌挂了上去。
胡院判道:“以后每日来,先把自己的名牌给挂上。”
“卑职知道了。”甄建看起来老老实实地答应,心中却在想,“挂名牌?不可能的,我那么忙,一个月能来一次就算不错的了,我就不信你们还敢裁了我。”
然后,胡院判给他科普起来:“在太医院,院使最大,然后是院判,御医,吏目,医士,医生,这头疾科是专门为皇上设立的,有吏目二人,医士三人,医生五人,学徒杂役八人。”
甄建闻言讶问:“没有御医么?”
“没有。”胡院判道,“在这头疾科,你最大。”
“是么?”甄建闻言双眼放光,一阵开心,皇帝还真给面子,一下子就给自己弄个御医的职位,靠谱。
他正开心着,忽闻胡院判又道:“以前头疾科有过两个御医,不过因为治不好皇上的头疾,皇上头疾发作时没能控制住理智,迷迷糊糊间就下令把他们给斩了,之后再也没人敢来坐这个职位。”
甄建闻言愣住了,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很精彩,敢情自己坐上了整个太医院最危险的位置。
胡院判露出些许笑容,继续说道:“自从头疾科没了御医后,都是我和许良许院判轮流为皇上诊病,每次都是胆战心惊,这下可好了,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