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蠢师父让他大半夜的喝着西北风来救人,讲不定他会晓得点么子?
何洛打定主意回去了好好问一下那个自栩他师父的少年。
他要走,聂璇还沉浸在满屋满墙全是虫子尸体的恐惧中,赶紧拉住他袖子不肯放手,何洛没法,安慰她道:“放心,这屋子里有放我们帛门的一种点灵之物,它自然有保护你的能力,只是你要小心,莫乱行动,你这个舅舅恐怕水蛮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回也是蠢师父要我来才赶上了,哪个能保证下次还能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怕聂璇不放心,何洛又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红布包给她,这才翻窗跑了。
聂璇披着棉被坐着,久久还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梦,但紧手时感觉到手里的红布触感与布里包裹着的硬梆梆的东西,知道刚才心上人确实来过。
她坐了一会儿,按下了去门口偷看的心思,倒回床上以为自己一夜怕是难睡,哪想到握着何洛给的东西闭上眼睛就睡了。
她不晓得,在她睡着后自己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又有黑影进来查看了一番才无声退走。
黑夜看似平静,实则并不平静。
省城医院里,安置受伤学生的病房一排住了十二个人,这次好巧不巧,里头受伤的人就有慧巧,送到医院后她被安排住在了靠门口最近的位置。
这批学生受伤程度不一,慧巧还算好的,她没有受到爆炸直冲,但却因为下意识保护身边的同学飞扑倒地时撞到了课桌,右额角重重撞在课桌尖角上,人就昏迷了。
得知慧巧出事,孟长老赶紧第一时间来看过,接着把派到慧巧身边保护她的两个弟子大骂了一顿,见扈老十来探望,更是脸色不好的指桑骂槐的将扈老十也牵连在内骂了一回。
好在慧巧入了夜睁开了眼,额头痛得厉害,还伴着眼花重影,恶心想吐等症状,医生说是脑袋受了重撞震荡,要躺着好生休养,听着孟长老的骂咧,慧巧忍着难受再三柔声道歉又劝说,才让孟长老走人。她怕其他同学厌恶孟长老留下来的丐门弟子,便让他们在外头守护。等夜深了,慧巧难受得睡不着,但也乖巧的躺着,突然就听到有人轻声喊自己:“慧巧?慧巧?”
慧巧想出声,可张嘴涌上来的就是呕吐的欲望,她只好紧闭着眼咽下难受。
那个同学没听到慧巧回话似乎松了口气,和另外一个同学道:“这个慧巧看着乖乖巧巧,白天来看她的那个老男人一副了不起的大人物的样子,话里话外的就像是她丈夫一样,她不会是真的跟这个人有么子吧?”
“你们看到那几个说是保护她的汉子莫有?一看就流里流气不是好人。”
“哪个晓得?这年头,表里不一的人多了。”
“管她是不是,要我讲啊,她是学生会的人,又还是么子进步青年自治会的成员,听说城里几次事件都是那些进步会、华党桂阀弄出来的事,你们说,这次学校爆炸的事,会不会就是这些党派啊、所谓的先进份子弄出来的?可怜我们无辜,惨遭了毒手。”
有人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
“要我讲,学校本是求学做学问的地方,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先进青年到处搞事,弄得学校一片乌烟瘴气,害得我们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说,求学也定不下心来,还败坏学校名誉,这些人怎么就好意思跟我们一个学堂?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要学校给我们一个说法,把他们赶出去才行。”
“这……不太好,慧巧我看着还挺好的,今天不也是因为救旁边的同学才受伤的?”
“她那是假惺惺吧?要不是他们这些进步青年惹出事,哪有大家受伤?你们难道都忘记了,还有同学被炸死了?他们可跟我们一样大啊!人生都还刚开始!抱负和理想都还莫有来得及实现!”
……
几个同学小声的议论着,大概以为慧巧没有醒,越说就越无顾忌,慧巧闭着眼听着这些如同刀子一样的话语,不敢相信平时笑言晏晏的同学们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与唾弃自己的。
慧巧只觉得痛,不是伤口痛,而是心口痛。
她学过口伐笔诛,但未想到它们是如此的致命,像胸口心脏被千扎万穿成一个空洞,痛入骨髓又令人发狂。
假装翻身,慧巧艰难又僵麻的侧过身面向门口的墙壁,听到身后的私语中断了一会儿又开始窃窃响起,她举着手指默默的抹去眼角流下的泪,心想着:怎么这眼泪就止不住了呢?
后头的满满恶意的聊天聊了很久才收声,慧巧一夜没睡,挨到天亮才抵不住疲累睡着,睡着了的她不晓得,这些同学的恶意才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则在学校那些没有受伤的群体当中被挑唆、流传。
几个被严格检查的学校似乎都同时有人不经意的讲起其他学校检查发现和没发现出事的事,然后心有戚戚的同学就参与进了话题。年轻又充满活力与想法的年轻人们从事件发生讲到了几次城里的杀人、爆炸案,讲到了外头风言风语流传的各种猜测,又有同学拿着报纸指着唐四爷在报上的发表给大家看,七嘴八舌的批判军统与省政府并莫有明确的表示出缉凶的力度,并对他们对这些受害学生们、学校的道歉赔偿表示不满。
有一个人说不满,就很轻易的挑动了其他人的愤懑情绪。
若不是他们这些党派人物争权夺利,又怎么会惹得他们这些在校学莘被牵连被伤害?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有二次,就有三次,军统和政府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而不是把学生民众们当傻子!
怒火在学校里蔓延,并迅速扩大,更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和扭曲事实下,越来越多的学校学生靠拢过来,并且商议着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要求军统和政府正式向他们道歉并做出保障此类事件的不再发生的承诺。
如同唐四爷他们担忧的,事态朝着棘手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