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两人紧张起来,都侧着头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一时忘记了看壁画,没有发现壁画竟然结束了,最后的一幅只画了一个巨大的天坑,这天坑张大着嘴,隐约的,似乎四个角的地方还刻了什么,但已经被岁月或人为的蚀毁,从而看不出真正的面目了。
他两个听着声音的来源,最后都不敢确定的看向两侧的石壁。
“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关大先生道。
毛先生皱着眉又听了一阵,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后举步小心避过举灯陶俑走近石壁。
他虚虚的贴近石壁仔细倾听,隔着不知厚薄的石壁,石壁的后方确实有一道断断续续又似有似无的悲声嘶喊:“……救命……救……命……”
关大先生见他那样,于是有样学样也贴近墙壁竖直了耳朵。也不晓得他靠的右边的是不是比毛先生在的左侧的要薄,从他这边听去,这断续叫救命的声音更清楚一些,嘶哑中又带着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关大先生不由得凑得更近一些,想把这个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分辨是不是自己认得的。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比刚才要微弱一点,有气无力,像是石壁后的人快要坚持不住要放弃的样子。
关大先生还没听出来这个声音到底是哪个的,不由得心下一急,干脆又凑近一点,结果这一下耳朵就贴到了石壁上。
一阵轰隆闷声响起,甬道像是被触发了机关,毛先生吓得急忙往后退,一转头就看到关大先生那头的石壁裂开了口子把他吞了进去。
关大先生只觉得声音一响脚下一空,人就身不由己的往下掉,他还来不及骂自己是个猪脑子,身体就感觉接触到了硬梆梆的台子还是什么又给滚着掉下去,摔撞得他七荤八素的,痛得差点儿蜷成一团,手里拿着的刀和矿石瓶子也脱手而出,萤光在黑暗里一路滚着,一直滚出了两三米才撞到东西停下来。
关大先生痛得直抽气,胸口血气翻涌,周围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掉进了什么陷井,看向矿石光亮的地方,发现那片儿摆放着一排的陶罐子。
这些比他曾经下过的墓里看到的都要大,高有一米,头底细,中间腰圆粗,但又不像水缸,上面没有雕刻花纹,倒让关大先生想起小酒缸子和家里养鱼的大缸。
但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赶紧把光握到手里重要,关大先生干脆几滚过去把矿石捡起来握在手里。刚才那一摔,瓶子已经碎了,好在矿石只摔掉了两个小块,整体还算完好,照射的范围没有什么影响。
有了光在手,关大先生四下搜索着找刀,忽然就听到一个呼哧呼哧的像是粗重呼吸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响动。
“谁?”
关大先生吓得一激灵,拔出枪握在手里放低了腰背紧紧靠在背后的陶罐上。
黑暗里,也不知是敌是友,这个人突然咳嗽着笑了起来:“咳……我劝你……劝你……咳咳咳咳别……靠……咳咳罐……罐子……咳咳咳咳咳……”
这人咳得厉害,声音跟拉破风箱似的又嘶又哑难听,然而关大先生听出来这人的声音竟耳熟得很,显然是他认得的。
要是钟师傅或胡三斤,肯定会喊出他的名号,但这人莫有,明显跟他不熟悉,关大先生也不知道怎的,脑子突然亮光一闪,想起一个人,他试探性的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喊:“杂毛?”
那个人突然就不出声了,黑暗里只有关大先生和那人的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一前一后响起。
关大先生移动着位置道:“你是杂毛吧?我记得你声音。”
那人猛的接话:“大老板好记性,咳咳~咳咳~你别过来!咳~”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么子地方?你晓得如何出去不?”
关大先生停下了动静,控制不住心里的猜测发问道。
然而杂毛那边只有一阵剧烈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好像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动弹不得,这让关大先生又好奇又警惕,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
就在关大先生心里盘算着怎么套话时,他忽然警觉的感觉到脑后似乎有一细细风声正在袭来。
关大先生下意识往右侧倒着一个驴打滚,就看到原来自己蹲着的位置上一道寒光闪过。
ma的,差点上当!
电光火石间关大先生反应过来,狼狈的一滚再次避开砍过来的刀子,借着萤光这次看清了,袭击他的是个身材瘦小像猴一样灵活的小子,黄黑皮肤,长着三白眼,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关大先生失了刀,严重怀疑对方手上的刀就是捡了自己的,他闪身躲到一个陶罐后抬枪想射,结果一扣扳机,只发出空的咔嗒闷响,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开保险栓。
心里暗道完了完了,关大先生看着寒光闪闪破开黑暗当头劈向自己的刀,黑暗里杂毛笑得特别难听又瘆人:“七毛,快杀了他,杀了他他的东西就是咱们的了,他那肉也能让咱们好生饱呷一顿有力气离开这个鬼地方,咳咳咳咳——”
杂毛这话令人毛骨悚然,关大先生再一个闪身,滚到左边,就听到刀子落下后把原来挡在自己身前的陶罐子给劈得哗啦碎一地,从里头倒出个细小的孩童黑影吓得关大先生心头又是一跳。
一股恶臭与霉味儿在黑暗里飘开,关大先生晓得自己带着矿石暴露位置,他咬牙把矿石塞进衣服里藏起来,果然,失了光后一片乌漆抹黑的连个手指头都看不见。
没了他的踪影,杂毛气极败坏,关大先生趁着黑一边拉保险一边悄声往杂毛的声音来源的方向移动。
因为栓响,在这个地方格外清脆,那个小子又是一刀劈过来,关大先生险险的隔着右手臂被割出一道口子,但也借着刀光的来势判断出了这个人的位置,抬手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带着一声惨叫,关大先生心下一喜:打中了。
那人显然伤得不轻,痛过后嘶声恶狠狠的道:“老子要剁了你,把你剁成肉酱!”
他一出声,关大先生赶紧抬枪又打,一角的杂毛喊:“七毛别出声!”
杂毛喊晚了,关大先生显然又打中了这个偷袭的家伙,他再次惨叫一声。
关大先生很想去把刀夺回来,但一片黑里还不晓得这人受伤到底有多严重,是不是还能动,要是冒冒然摸过去,要是被反杀了怎么办?
这种时候关大先生忘记了自己一个文人,这还算是头一回开枪杀人,对性命的重视让他抛却了人间的道德伦常,只想着先下手为强,把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一切东西都先摧毁了自己才放得了心。
想到自己竟然被杂毛开口故意拉走注意力,实际上他让人暗中摸近来偷袭自己,竟然还打算着把自己当口粮给吃了,关大先生恐惧的同时又无比愤怒,想了想不再犹豫,一只手摸索着墙壁,一手提着枪躬着身,理着墙角慢慢往杂毛发声的地方挪。
杂毛显然也害怕出声暴露踪迹,他的咳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又低又闷,像是被手用力捂住了,随着越离越近,关大先生在血锈味儿里还闻到了一股微弱但特别难闻的腐臭味儿。
这臭味儿很不好形容,像是八月三伏天里的鱼肉的腐臭,腥气令人作呕,这臭味太有特色,这才让关大先生想起来刚才被偷袭时似乎也有似有若无的闻到过。
他抬手掩住鼻子,挪一步就静立着倾听空气里的声音来判断自己和杂毛的距离,一侧,受了枪伤的汉子显然发了狂,举着刀子时不时砍到陶罐一片碎响。
随着杂毛压抑的咳声与呼吸声,关大先生发现杂毛的声音显然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加上臭气渐重,关大先生不由得猜测这杂毛怕是受了重伤,根本不能挪动,所以一直在原地呆着。
可他咳是咳,还能有精力喊救命,和自己说话,可见伤也不是害命的严重。
关大先生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想抓着杂毛问个清楚,但眼下人家一心要宰了他当口粮,这念头自然也就消了。
大不了自己慢慢摸索去。
在心里冷哼一声,关大先生判断着杂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抬起手,对着黑暗里发出声音的位置就扣下了扳机。
关大先生对自己这一枪是非常有信心的,然而开枪后并没有响起刚才一样的打中人的惨叫,反而像子弹落了空打进了石头墙壁,发出扑的一闷响,接着一刀亮光从黑暗里闪起往关大先生的藏身处砍来。
“ma的。”
饶是成了人上人许多年的关大先生这会惊险的隔着脸皮子感受着刺骨寒意的刀子贴肉落下,这惊险和刺激加上没打中的意外与被袭击的愤怒,都让关大先生这会保持不住形象骂出了脏话。
“敢开枪杀老子,老子先特么剁了你!”
那汉子一砍不中,挥刀又砍,关大先生只得狼狈的再闪,抬手一枪开出,却打在了刀背上,发出一刺溜儿的火星子。
子弹速度快,力道大,撞击得那个汉子一下子没拿稳刀,让刀掉在地上,关大先生在这瞬间反应特别快,滚到一边的时候抬手再次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