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吵得想把这个美人俑给摔了,可这是大先生指定的活,何洛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只能放下活计专心给这只美人俑做修复。
这件瓷器修补没那么麻烦,主要是在缺失的那里进行补配,然后作色。
补配一般用石膏,或是瓷粉、补牙粉,或瓷片补配,这件美人俑并没有遗留下残缺的那一块,何洛挑选了瓷粉,调和好后准备打底子。
打底子呢,指的是经过粘接的瓷器会留有一条条粘接细缝,要用颜色填平,即为打底子,也叫刮腻子。要选择附着力强的涂料并加上适量的填充料,调制成填补料,然后用小牛角刮刀一层层地刮涂上去,每刮涂一层要等待其干燥后用细水磨砂纸打磨一次直刮涂到细缝填平为止。最好用细砂纸慢慢打磨,打磨到以手触摸接缝处感觉光滑无阻挡即可。
打完了底,接下来就要作色。
作色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有单色釉、釉上彩、釉下彩、斗彩四种主要的调色之分,年代远的陶瓷器表面往往是绣蚀斑斑,器表和胎体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风化、剥釉、破碎和酥解等现象.修复时就要注意保护其旧貌特征,修复其损坏部位,使其与整个器物浑然一体。
小美人仍围着何洛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但随着修补工作的推进,慢慢的啰嗦倒是从担心怀疑变成了惊叹,到后来甚至哀怨的提出要求,说能不能把她身上的彩从头到脚都重涂一遍,她一套衣裳穿了千多年,是时候换新了,再说女子哪有老穿同一套衣裙的道理。
何洛哭笑不得,充耳装作不闻,作好了色,又调整了两处细微的地方,开始着手做土锈。
这尊美人俑保存得完好,但因为年代久远,多少还是有点土锈。
釉面锈蚀制作 陶瓷器由于年代久远,有传世品,也有出土的,釉面表层有各种变化,常见的有:土锈,是因为陶器长期在地下埋藏,受到土中水和酸碱盐的侵蚀,使器物上附着了坚硬牢固的泥土;水绣,长期在土中埋藏的瓷旅由于受土中的碳酸钙镁盐类及氧化铁,碳酸铜等物质的侵蚀,使器物表面附着了一些灰白色的沉积物,有些颜色呈铁红或铜绿色;银釉,出土的汉代器物中常会发现有一层银白色金属光泽的物质,这主要是釉色中的铅受地下环境的影响而生成的金属氧化物,它是年代久远的象征。
其中土锈是用漆皮汁(虫胶酒精溶液)、清漆等喷在需要做锈的部分,然后将研磨好的黄土(有些发白的土绣可将黄土中加**子)撤在上面,干好即成土锈。
何洛作事手脚非常麻利,一气呵成,等终于完了工,才发现旁边站着的关大先生和杨管事。
“大先生好。”
何洛站起来问候,关大先生笑得很是和蔼,点点头示意了,嘴上夸赞着“何师傅好手艺,做事也万分用心啊。”眼神落在美人俑上。
“不介意我拿起来看看吧?”
何洛点头,端起美人俑小心的递给关大先生:“大先生放心看,只要注意别碰到修补的地方就好。”
美人俑一入手,关大先生几乎霎那间有一种捧过一位活生生的美人的错觉,他心头跳了跳,再定睛来看美人俑,俑还是那尊神态逼真姿态雍容的唐俑,并没有什么瞬间的眼角带媚面如春花的美人。
关大先生仔细的看了修补过的地方,色泽不仅与原俑一致,就连土锈都如天然生成,最叫关大先生满意的是便是用手摸,放大镜瞧,都没有看出一丝半点的修补的痕迹。
何师傅这手艺,真是绝了。
心里暗暗惊叹赞扬着,关大先生心里也有了计较。
带走美人俑的时候,关大先生不仅请何洛改日去听戏,还让杨管事又给何洛发了五十个大洋作奖金。
何洛有了钱,得了关大先生亲口吩咐的休息一天,便揣着钱去找扈老十了。
他前脚走,聂璇后跟跑来学习,听到人不在,失落的转身带着金桂去逛街买参加舞会的衣裙了。
何洛走到扈老十的那一片地盘儿,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扈老十,好在逛来逛去看到了一个有点面熟的汉子,他记性好,只想了一下就想起来这个汉子是最初跟扈老十一块堵过自己的人,于是上前打招呼。
这汉子被吓了一跳,一脸警惕的看着何洛转身要走,听到这个面生的年轻人提起扈老十才停下脚。
听到找老扈的,他摇摇头,说老扈出去了,也不晓得么子时候回来,何洛挂着巴三的事,只好压下满肚子的遗憾留下口信离开,等他走了,这个汉子才眼神有些复杂。
扈老十这两天哪都没去,就窝在自己家里也不知在折腾什么想什么,只交待他们有人来找就说他有事出去了。算了,古古怪怪的,反正跟他莫得关系,汉子想着,也从反方向离开。
何洛找不到扈老十,脚下一拐就去了码头小酒楼找范十九爷。
掌柜伙计看到他倒是一脸笑,可听说找范十九爷就一脸不好意思:“小何先生来得巧了,我们十九爷两天前出门了,还莫有回来,回程我们都冒晓得。”
“实在是对不住啊,小何先生您放心,等十九爷回来,我们一定转告他您来寻他的事。”
何洛倒没作他想,转身出了酒楼只心下奇怪了一番,怎么十九爷和扈老十竟不约而同的都出去了。
一天的假,他又没处可去,想到自己穷得慌,上回的古玩巷子没逛完,码头离那又近,便揣着钱又去了那边。
天气不好,飘着毛毛雨,外头的摊子比那天要少一些,生意也冷清很多,摆摊的都窝在屋檐子下头,几个人围着个小火炉子聊天说话打发时间,看到有人来了也不近去,眼皮子一撩盯着摊子别被人顺了东西。
何洛逛了好些个摊,因为有雨,字画类的几乎看不到,等慢慢走着,一个摊子上的一个个头不小的铜鼎吸引了何洛的眼光。
他走过去蹲下,借着打量摊子上的玉饰钱币,用眼角偷偷观察这个铜鼎。
粗看一眼,这个鼎给人的感觉是个假货。
这个鼎锈蚀得厉害,表面坑坑洼洼现出的小片鼎身是一片青蓝色的锈斑,有些地方则是几乎占据整个鼎的白色的堆积物,只能偶尔从中看出一丝两条的刻痕。鼎大有如少年一个怀抱,四方两耳四足,静静的立于摊子一角,只丑陋得像是特别脏的旧垃圾的表面,只一看就让人生不出一丝半点的购买心思。
可何洛看着那片少量青蓝色的锈斑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青铜器的锈,分为好几种。
1.贴骨锈,锈层与器物本体浑然一体,几乎没有分离感,多呈绿色或者枣皮红。
2.釉锈,即器物本体外表面被一层釉层所包裹,即所谓的“包浆”,北方多呈绿色、枣皮红或者黄红,南方多呈蓝色和红色。
3.浮锈,即器物表面已经部分酥粉,甚至有“长毛”感,多呈绿色,夹杂有蓝色或者红色。
4.发锈,锈蚀已经影响了器物原来的构型,形成凸起或者凹陷的锈块,要么和原色差不多,剥落的话多呈砖红或者黑紫色。
5.糟坑锈,器物被锈蚀得很厉害,形成了由里及表的泡沫锈,多呈绿色。
6.黑漆古,出土时间很长的传世青铜器,在传世过程中不断被把玩擦拭,就会成型一层光亮的不透明外壳,多呈黑色或者深墨绿色。
7.水银沁,器物表面有一层银白色的光泽层,外观如挂了一层水银,所以叫“水银沁”。
这个鼎上的锈斑呈蓝青,蓝色色泽美而不艳,青色则暗沉,如蒙了一层薄薄灰白,再加上那些白色堆积物,仔细看了,很像是沉于水底时间太长久,而依附的珊瑚残骸。帛派的人眼睛好,别人也许得拿在手里才看得清,可何洛隔着一米来远的距离,却清楚的看到这些白色堆积物虚壳残漏缝隙下的不平的小圆坑,极有规律,也密密麻麻多如繁星。
正是这个才叫何洛心下马上反应过来:这件鼎可能是个海捞器。
海捞器在古玩行当里也是极有名的,除了陆地的墓,就是古代的船。唐明盛世之时,除了陆上丝绸之路扩大着与外国的交易,还有就是海上船队。一般情况下海捞最多是瓷器,但也不乏金银、丝绸茶叶与青铜器,像这样属于大件的青铜鼎是极少的。
此鼎呈四方,高约三十多厘米,横宽约近五十,而铜鼎是从陶制的三足鼎演变而来的,最初用来烹煮食物,后主要用于祭祀和宴享,是商周时期最重要的礼器之一。鼎,古代原是饪食器,后来变为统治阶级政治权利的重要象征,视为镇国之宝和传国之宝,也是“明贵贱,别上下”等级制的标志。
这样的制物本身就代表它一定的真实性,再加上铜锈的那种沉淀之美与大量的海生堆积物,何洛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鼎是个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