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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
    这些天,朝上还是如往常一般老生常谈,只是时不时飘入耳中的几声“容华帝卿”,让她分散出几分注意力。
    居然有人提到了寡居已久的容华,论身份地位,出去和亲再合适不过。他地位再尊贵,老娘也已经死了,在位的皇姐那也不是同父同母,嫁出去也不心疼。
    提到容华,她们挑衅而蔑视的看了过来。那表情像是,你和容华那点子腌臜事谁不知道,皇上没准巴不得赶紧把他弄出去。人卓环顾上朝的官员,又看看这几个官员,突然发觉自己真是树敌良多。
    她们本以为人卓好歹会替容华分辩几句,但是人卓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只凉凉看了她们一眼。
    人卓心里很不是滋味,头一次,她只想逃避。
    我曾少年意气为你冲上前去,顶风挡雨,你呢,背后捅我一刀。容华,你可知这伤还在鲜血淋漓。
    盛云不经意的瞥了人卓一眼,眼睛微眯,不经意的往后靠了靠。下朝之后,特意叫她留了下来。
    空荡荡的大殿里,连内侍都撤了下去。
    “你心里有怨气。”盛云的声音带着回响空荡荡的传了过来。
    人卓撩开袍裾跪了下去,比以往更加恭敬:“微臣不敢。”这恭敬如同大殿内的君臣二人,愈发拉开了距离感。一个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个匍匐于冰冷的地面,她们成了对立面,不再并驾齐驱。
    人卓越发的看不清对面的这个人了。
    “臣虽有不解,却知该相信陛下。”盛云统治着千万人,有她的立场,有她的打算。人卓姑且这么安慰自己,只希望这家伙对自己还能留点人性。
    “孤曾相信过你,你反过来信信孤也是应该的。”盛云拄着胳膊,歪头看着她,冕珠斜垂在一旁,她眼神微眯的看着人卓,似笑非笑。
    盛云何尝不知道落人卓离她越来越远了,坐上这把椅子起,她就早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
    “还记得破了这皇宫之后,你曾为孤许下的第二个承诺吗?”盛云左右看看这华丽空旷的大殿。
    人卓一凛,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记得。”她想到了在那烽烟之中,功业落定之后,盛云曾私下里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身心肃穆。“臣不敢忘。”
    “孤也记得,孤也不会忘。孤以为你通透呢,这富贵权利,盛世太平,万世基业,为了维系这些,满朝文武天潢贵胄谁没付出过代价。痴儿!”盛云语气少见流露出沧桑的情绪,看着下面那个丢了魂一样的臣子,既感念她重情重义,又觉得恨铁不成钢。
    人卓怔怔的想:“谁没付出些代价?”
    她还真没资格在这悲春伤秋,她可以怨,可以恨,但是不可以忘了自己的责任。
    人卓忍不住僭越的抬起头,坐在那九鸾之上的,是孤冷的身影。
    要说代价,盛云牺牲的不比她少,亲情友情爱情淡薄,还没得自由。不过人卓曾经以为盛云是不择手段还乐在其中的款呢。真是藏得深,人卓忧伤的想。
    眼看着落府少了那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人卓也对朝局更冷倦了几分,索性没事关起门来,专心给盛熠做夫子。
    她虽学问不大,歪道理倒是多的很。人卓觉得像她这么大孩子,就该在该玩的年纪好好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便整天陪盛熠玩的一身泥巴,好似能忘掉一切。
    盛熠虽然迟钝,离了宫里的约束和沉闷的氛围,倒也多了几分孩子爱玩的天性。有时候急了也会蹦出几个字来,慢慢的,倒也多会说几句话了。
    原行朝心安之余更是欣慰,恨不得就把孩子放在落府了。
    人卓牵着盛熠的小手,将她送回宫里,看着余晖下愈发黑暗的房檐,突然停下了:“盛熠啊,你怎么从来也不发问呢,也不好奇呢?”
    盛熠随着人卓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不发。
    相处这么久了,人卓对她也算有几分了解,像个脑瓜迟钝的自闭儿童,但是人卓说些什么,盛熠倒没准什么时候也能听进去。所以不管她懂不懂,人卓都爱跟她讲些乱七八糟的。
    一声鸟唳,灰色的鸟飞出房檐朝太阳方向去,
    人卓蹲下来,指着鸟说:“知道鸟为什么能飞吗?”
    盛熠一动不动,只是鸟的影子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因为鸟舍弃了很多东西,它就轻了,所以它才能顺利的飞上天。当你想翱翔天际俯视众生的那一刻,也是失去的开始。”
    她摸摸盛熠干枯发黄的胎发,袖间露出一小块刻满祝愿的芜伏木:“这天上其实呆的没意思。还不如做个小傻子,怪无忧无虑的。”
    盛熠隐隐是听明白了点,她的老师觉得,像她这样不聪明,是好事。小孩子的心很敏感,她是知道些什么的。只要有她老师在那,盛熠是能感受到一丝轻松氛围的,那瘦高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人卓拉着盛熠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说八道,全是些歪道理,若是叫原行朝听见了,可能会对自己之前做的决定产生一丝质疑。
    在宫里一个不甚开阔的拐角,人卓看到了和公公那严厉的胖脸。
    人卓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去哪都不顺路。很显然和公公是专门在这等她的。
    在和公公的注视下,人卓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个东西。当着孩子的面,在这纠缠起来也不好。人卓拉着盛熠就想跑。
    “这么些天了,落大人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和公公堵住人卓的去路。
    “我暂时还不想见他。”人卓解释道,这些天人卓确实一直在避着容华,她理不好心态去面对他。
    “我家主子是怎么全心全意待你的,你现在摸着自己良心想想,你这么冷着他,对得起他吗!”胖公公真是受不了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恨不得甩她一巴掌。
    “和公公,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他敢做还不敢承担后果?”人卓也有些动怒。
    “老身一个奴才,自然是不敢置喙主子的事。你可别忘了,帝卿当初是怎么帮你的,付出多少代价。您如今不稀罕了,可是忘了他的好。”胖公公尖锐的声音下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火气过后的哀求。
    为了容华帝卿,和公公也算是忠心耿耿煞费苦心了。
    他老泪纵横的、慢腾腾的跪下去,“您就去看看他吧。”。
    人卓平静已久的脑壳又疼了,她将盛熠交给旁边的随侍,就撇过和公公大踏步走了。
    容华在侧厅静坐,知道是人卓来了,赶紧站了起来,“你来了。”他交握着手,看了人卓一眼,似乎还有些期盼。
    “你看。”容华拂开鬓边发丝,露出本该有胎记的地方,一片光洁。“这胎记终于褪去了,你可喜欢?”
    人卓看着他愈发清峻的面容,美的刻骨铭心。
    她心里像是被刺扎到了:“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你相貌的问题。”
    容华往前走了走,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也消失了。“不是我相貌的问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敢说你不是看上他了?”
    人卓一噎,反驳的话说不出来。
    “他抢我女人,难道不能弄死他?”容华盯着人卓的面庞冷冷的说道。
    “喜不喜欢我都没打算跟他在一起,你又何必这样容不下他,你忘了我要跟他和离吗?”
    容华听了神色有几分和缓,他又靠近一步,拉上她的手,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芜伏木:“他不是也没怎么样吗。我们和好吧,阿卓,我想你。”
    “没怎么着?你把他毁了。”人卓想起君怀远那副样子,毫不理智的说道。胃也疼肠也疼,她就说现在不是见容华的时机,人卓忍不住推开他的手,想跑:“我现在情绪不好,你让我冷静几天。”不然她真忍不住会揍他。
    “我不!”容华又重新拽住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你明明就是在乎他!”
    容华抱住人卓,死活不叫她走。
    人卓也不挣扎,有点崩溃的说道:“我是在乎他!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每当我看到如今的君怀远,就觉得像是在被你往心口捅刀子,你怎么能这样。”
    容华将头埋到她脖颈,一声不吭。
    人卓逐渐冷静下来,转头对着容华的耳边说:“容华,你觉得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容华还是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人卓环起臂膀,回抱着他:“容华,你该成长了。”
    容华差点没把她小脊背捏碎,人卓感觉自己脖子那湿湿的,她心里内疚得很,说来说去最有错的是她。
    “我吧,从来不觉得你不好看。”人卓说完感觉身上的环抱松了松,她赶紧趁他不注意挣脱开,就往外窜。
    远远的,只听得,容华在后面不顾形象的爆吼:“落人卓,你要是走了,就别想回来!”……“我知道错了……”
    人卓停都没停,后悔来这一趟。就算容华千错万错,她能拿容华怎么办,什么都做不了。这样一来她反而更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人卓回去就直接叫来了暗卫,把那两个曾经给君怀远下药又跳出来抹黑君怀远的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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