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江寒声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没有具体谈及那块怀表的情况,王彭泽正想再问问,紧接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周瑾走进会议室,看见江寒声身边的男人,心中了然,认出是他的老师王彭泽。
周瑾压住紧张感,上前礼貌地打招呼:“王主任您好,我是重案组侦查员,周瑾。”
这是王彭泽第一次真正见到周瑾。
她比他想象得还要年轻,一头清爽乌黑的短发,眉秀眼亮,气质分外干练。
周瑾的长相谈不上出挑,但五官极其耐看,不会扎人眼目,可谁一旦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就很难再挪开。
王彭泽瞥了一眼江寒声,没想到周瑾会这样生分地介绍自己。
他似在看好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倒不在意什么公私不分,直说:“寒声是我的学生,我们就算一家人,客气什么?一直听他提你的名字,今天总算见到了。”
周瑾自然而然地认为,江寒声是已经跟王彭泽说过他们结婚的事。
她脸有些发烫,道:“本来应该我跟寒声一起去拜访您的……”
王彭泽打断她:“就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拜访的?我干过刑侦口,知道你们在一线有多辛苦。来不来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多帮忙,担待担待这个傻小子。”
他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江寒声的肩膀,问:“是吧?”
江寒声听得直头疼。
王彭泽这人,有些出乎周瑾的意料,他的风趣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
周瑾的紧张一点点松懈下来,她心想,怪不得江寒声这么敬重他的老师。
王彭泽一边抬腕看表,一边问周瑾:“案子的事,你师父跟你说过了吧?”
周瑾点头。
王彭泽说:“这次过来海州的就我一个人,因为案情重大,所以需要重案组派个专员来对接,我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还有,寒声也会以我学生的身份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
能跟着王彭泽学习,可是多少警察求之不得的机会。
周瑾马上答应:“好。”
江寒声还没听说情况,但能让王彭泽亲自下一线调查,一定非同小可。
他问:“什么案子?”
王彭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看过现场,你就知道了。”
……
周瑾开上车,载着他们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的地址是丽水小区22幢,房间1002室。
他们乘电梯上10层。
外围已经拉起警戒带,楼道里,重案组的赵平正在询问报案人,转头看见他们叁个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周瑾点头回应,没说太多,向警戒员出示警官证。
技术科的白杨递来鞋套,“终于来了。”
周瑾:“尸体运走了没有?”
“没有,法医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呢,等王主任看过现场再说。”
周瑾率先穿好,替江寒声和王彭泽拉起1002室门口的警戒带。
叁人进入案发现场。
刚刚踏进玄关口,周瑾就被空气里混着清洁剂的血腥气味冲得眼前一黑。
室内已经有法医和技术人员在取证。
客厅地上摆放着的各色标识牌,但零零散散总计没多少,看得出,他们还没有收获太多有价值的证据。
周瑾环顾现场,就她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可以说是非常整洁,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干净得甚至有点反常。
她一时没摸清楚空气中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来。
周瑾还在疑惑当中,江寒声轻轻皱起眉头,他步伐有些急,径直走向主卧。
卧室中,民警手中的照相机卡擦卡擦地响,正从各角度进行拍照取证。法医至今没有将尸体装袋,运回解剖室,现在尸体就躺在床上。
与其说这是一句尸体,倒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女人漂亮的脸蛋泛着青白,她不像死了,像安安静静地睡着。
她身上穿着一条醒目的火红裙子,手腕处系着丝巾。床上四处散落着玫瑰花瓣,她躺在那里,就像是在鲜花簇拥下沉睡的睡美人。
眼前的景象并不血腥恐怖,也没有到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但处处透露着诡异至极的艳丽。
周瑾一眼没有看到尸体上有任何开放性伤口,先问了一句:“自杀,还是他杀?”
不等法医回答,江寒声给出答案:“他杀。”
他的声音相当严肃,神情冷峻,向法医借来一双手套,走到尸体前,翻起她的左手腕。
系在她手腕上的丝巾松落,那里张开一道怖人的伤口,皮肉狰狞外翻。
初步看来,尸体上仅仅腕部这一道切创,周围没有任何浅显的试探伤,也就是说凶手割腕时就用了一刀。
然而奇怪的是,床周并没有出现大量的血迹。
消毒水与清洁剂的气味在鼻端时隐时现,周瑾手抵上鼻子,紧紧皱起眉头。
如果在刑侦一线有过丰富的经验,第一眼看到尸体的那股诡异感,很快就会化作一股森寒的阴冷,直冲脑门。
周瑾来重案组时间不长不短,还没见过哪一起凶杀案中,蕴藏着凶手这么强烈的感情色彩和仪式色彩。
从现场情况来看,如果是他杀的话,至少可以看出两点:第一,凶手杀人的手法娴熟,不会是第一次作案,很可能有前科;第二,凶手仔细处理过现场,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清理现场是属于凶手仪式中的一环,还是出于反侦查的目的,但无论是什么,都会对警方的取证调查造成困难。
江寒声没有过多检视尸体,回头望了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主卧带着一个单独的卫生间,江寒声起身,推门进去,看见那方雪白的浴缸里,盛满了红艳的血水。
这就是空气里血腥味的来源。
周瑾兀自推测:“从浴缸里杀了人,再将她移动到床上?”
江寒声没有说话,他抬手摸到开关,关上浴室里的灯。
眼前一下落入黑暗,空气中凝固着沉重的氛围,像是深海崖渊似的,压抑得人喘不过来气。
他静静站在浴室前,仿佛陷入思考。
“……江寒声?”周瑾喊了他一声。
咔地一下,浴室的灯再度打开,光线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打了层淡白的光。
江寒声看了眼周瑾,眉宇间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周瑾:“你看出什么了?”
他似笑非笑,握了一下周瑾的肩膀,但什么也没说,摘掉手套返回客厅。
王彭泽站在那里,嘴里咬着没点上的烟,含混地问:“看清楚了?”
江寒声点头:“是我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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