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宫人脸上露出了愕然又恼怒的表情。
但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屋外的宫人已经高声禀报太子来了。
绿衣宫人只得端着参汤退到床边,佯装成普通侍女的模样,心里盘着着等太子离开后,再给王湄如一点颜色看看。
可太子进屋后,先是把一直劝他别进产房的嬷嬷给骂了出去,继而便直接坐到王湄如床边,问她身体感觉如何了,累不累?疼不疼?然后便瞧见了绿衣宫人伫在一旁,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向她手里的碗,“这是要给姨娘吃的么?是什么?”
绿衣宫人正要回答,王湄如便抢先开口道:“是参汤。她说是拿来给我润喉的,可我尝着觉得有些凉了,便不想喝,刚骂了她两句。”
“那确实该骂。”太子瞪了绿衣宫人一眼,“亏你还是姨娘身边侍候的呢,竟敢把冷了的参汤呈上来给姨娘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绿衣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奈她方才只顾着跟王湄如说话了,手里那碗参汤确实已经凉了下来,她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的。太子素来在王湄如的事情上最爱较真,而且没有理智,她若是顶撞回去,只怕要挨打。若是丢了这个要紧差事,耽误了主子那边的差使,那就太不值当了。
于是她立刻跪下请罪:“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换了热的来。”
太子正忙着跟爱妾说话,没功夫发作她,挥挥手就把她赶了出去。
绿衣宫人出门时,回头望了王湄如一眼,正好与她四目对视。王湄如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便迅速把视线转回到太子身上。绿衣宫人忍了忍气,方抿着唇出去了。
她走了,王湄如与太子说话便少了顾忌:“殿下,听说承恩侯夫妇来了?他们可见过小郡主了?他们喜欢小郡主么?妾身未能为殿下生下皇孙,承恩侯一定很不高兴吧?”
太子柔声安抚她道:“别担心,承恩侯夫妇听闻我有了孩子,只有恭喜的份,又怎会不高兴呢?况且我这一回添了个女儿,明年再添一个儿子,也是一样的。先开花后结果,还更吉利呢!至于承恩侯夫妻心里是不是真的高兴,我也不理会。只要不是曹氏女子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兴许看到你生的是女儿,承恩侯心里还更庆幸呢。”
承恩侯夫妇一直想的都是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的妻妾,为太子生下可以继承皇位的子嗣。他们兴许会乐意看到太子有了儿子后,储位更加稳当,但并不代表他们对这个孩子会有多少喜爱之情,心里只怕是利用的心思更多些。一旦让他们曹家的女儿成了太子的妻妾,生下子嗣,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只怕性命就堪忧了。
太子还对王湄如嘲讽道:“承恩侯说母后给我留下的人手中,原本安插在御前的人,日前陆续被老头子抓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身份暴露了。他问我到底让这些人去做了些什么,还让我别听你的谗言。我心里觉得好笑极了!自打母后去世,他们一家子除了劝我老实待着,还做了些什么?!把手里的权柄都交了出去,对外也说要放弃权势,只求富贵安稳了。连我在宫中过得如何,他们也不再过问!
“虽然私下里,承恩侯告诉过我,母后早有安排,会保住我的储位,叫我不必担心。可我除了朝中那几个大臣反对废储以外,压根儿就没看到承恩侯府做了些什么!倘若他们真有计划,跟我说一声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能胡乱在外头说去?!可见他们并非真心为我,不过是哄我罢了。你为了我谋划,方才动用了母后留下的人手,承恩侯还要埋怨我,真真可笑至极!”
王湄如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我们派出去的人手被皇上拿住了?!这……这可怎么办哪!万一他们供出我们怎么办?!”
“放心,母后能信得过这些人,手里自然有人质可制约他们,不得出卖主子。”太子对此并不是很担心,“虽然他们被捉,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也没叫他们干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弄了几次‘意外’,算计小四罢了。事情没成,小四也平安无恙,老头子还能为此杀了我不成?!反正我原也没打算做得太绝,只是想着小四若是伤得重了,留下残疾,做不得储君了,我坐稳了太子之位,日后可以多赏他些金银,保他个富贵,便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没打算下死手,老头子就没理由处置我。”
王湄如露出一个微笑:“殿下说得是。横竖四殿下安然无恙,那些人若是聪明的,就该知道,绝不能承认什么。一旦承认了,他们就是个死,我们却不会有大碍,倒不如他们咬紧了牙关不承认,还能喊声冤枉呢!”
顿了顿,她又道:“只是这种事,说出来到底不大光彩。若能遮掩过去,还是尽量遮掩的好。别的不说,我们还有几个人眼下正跟着四殿下在北平呢,万一四殿下在北平有个头疼脑热,磕磕碰碰的,到头来还算到了殿下头上,那岂不是太冤枉了?!殿下还是要尽可能撇清才是!”
这话倒也有道理。太子迟疑了一下:“可我们在东宫出不去,就算手里还有几个人,万一再被老头子发现,那就越发没人可使唤了!”
王湄如微笑道:“承恩侯若真有心要为殿下出力,殿下就让他去做嘛!把殿下先前做过的事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殿下也不必担心曹家的狼子野心。他们的野心想要实现,还得先指望殿下登临九五。等殿下登基继位了,他们就得先把薛氏废了,把曹家的女儿嫁进宫来做皇后,然后再设法让皇后生下皇子,再养住了,可以立为储君时,再考虑要不要对殿下下毒手,再奉幼主登基,曹家好趁机摄政。
“殿下想想,这还得多少年的功夫呢?眼下他们只会一心为了殿下出力,没有殿下,他们的野心就只是白日梦而已!所以,殿下只管放心用他们。大不了将来顺利登基了,再去清算也未迟。”
太子沉吟:“这话倒也有道理……”已经被说动了。
王湄如露出一个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愧意,垂目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