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慧的嫁妆,谢璞大致上就是这么安排了。至于珠宝首饰衣料之类的东西,全看她自己喜欢,由文氏拨给她就是。谢家商号主营业务里就包括丝场、织场,不愁没有时兴衣料,相熟的银楼和首饰铺,也能提供物美价廉的饰品。
不过谢璞觉得,长女本身的私房就足够丰厚了,家里再给添一些,也就差不多了,倒也不必在这方面特地花心思。
当然,考虑到这是他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他还是愿意大方一点的:“先前从你们母亲手里拿回来的东西,都封了箱存放起来了。如今你与慧姐儿就把那几个箱子领回去,自己挑着分了吧,一人一半。用不着你多给你妹妹,你自己也要留着些好东西,将来给马驸马做了女婿后撑场面的。”
谢显之忙道:“那都是父亲的东西,原该属全家人所有,就算父亲有意要分给孩儿们,也当是兄弟姐妹们平分,哪儿有只让大妹妹与我平分的道理?”那些财物,说来都是生母曹淑卿当年从谢家搜刮的,他心里一想起来,就觉得愧对父亲与手足,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坦然接受父亲安排的。
然而谢璞很坚持:“你母亲搜罗的那些东西,虽然用的是我的银子,却没有经过我的眼,也并非是我所钟爱的物件。我已经看过单子了,里头没什么我想要的,你跟慧姐儿平分了,也省得闲置了。慧姐儿要撑起书香千金的排场,除了书本也需要些字画古玩充场面。你将来与岳父、大小舅子们结交,又或是通过他们去结交更多的文人雅士,也少不了这些东西。你们分了那几箱东西,日后你们母亲若是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讨要,我也有话搪塞。否则,她一个妇道人家闹腾起来,没得丢了我们谢家的脸,可真把东西交回去,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曹淑卿真能脸皮厚道向出了嫁的女儿与娶了妻的儿子讨要这些财物,那便是真正与儿女反目了。若真能换得两个孩子彻底摆脱这个不省心的生母,谢璞并不觉得这是不划算的交易。
谢显之默默地低了头,没有再拒绝父亲的任何安排,只是心里仍有些不安:“父亲的话自然有道理,可儿子觉得……这对二弟和二妹妹太不公平了些……”
谢谨之在旁笑道:“这有什么?家里又不会少了我和二妹妹那一份,只不过是给大哥与大妹妹这一份,单从那几个箱子里出罢了。父亲一向处事公正严明,又怎会真的亏待了我们兄妹?”
谢显之想想也对,谢谨之不提,他婚约都还没定,时间尚早,谢慕林却是不久之后就要嫁进燕王府了,父亲还能让她的嫁妆寒酸了不成?眼下不过是先安排了大妹妹谢映慧的奁产,好让他们兄妹感觉到,父亲待他们一样疼爱,并不比婶娘文氏所出的两个儿女少。
谢璞看见两个儿子都对自己的安排没有异议,心里也很满意,便接着往下说了:“真姐儿的嫁妆,除去从慧姐儿处换过来的家具以外,其余陪嫁的衣料、首饰、药材、藏书等物,都与慧姐儿等同,我也让人搜罗了些拿得出手的古玩字画,到时候一并算在嫁妆里头。相比慧姐儿,真姐儿的私房比较少,所以我会在奁产上多给她些补偿。”
谢显之忙道:“这是应该的!”
谢谨之则若有所思:“父亲最好跟二妹妹商量一下这件事,我觉得二妹妹对于陪嫁的产业,兴许有她自己的想法。”
谢璞笑笑:“她确实有自己的想法,除去在北平城里的几间铺面以外,她并不想要什么江南的田庄,倒是对织场很有兴趣。她不要现成的作坊,只想要几个熟练的匠人,估计是打算自己开一个呢。我倒是无所谓的,她在老家时就喜欢捣鼓织机之类的物事,若是实在有兴趣,她又不缺银子,在北平更不缺人使,随她折腾去吧!就算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光是她的嫁妆银子就赔得起了。若是能折腾出点什么有用的物事,兴许还能给北平或燕王府带来不小的好处。”
文氏在旁叹道:“也就是老爷会这样宠女儿,摆着现成的好作坊不要,偏要自己折腾,银子赚不赚得回来都不知道,让燕王妃看到真姐儿如此败家,心里也不知会不会后悔给重林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谢璞笑了:“这有什么?重林自己也有家底,他那儿也颇有几个很不错的匠人,平日里没少折腾新鲜东西。只怕燕王妃早就习惯了,还会觉得真姐儿跟重林是一个脾气,越发相配呢!”
文氏嗔了他一眼,又向谢显之与谢谨之抱怨:“若只是作坊,那倒罢了,你们二妹妹还说什么不要田庄,倒是可以给她一块荒地,山林地也无妨,能由得她折腾就行了。她发疯,你们父亲竟也跟着发疯,居然跑去买了小汤山的一大块地!那是有温泉眼的地,只是原本的主人不曾建起庄院宅第罢了,这也叫荒地?!光是这一笔,就花了近万两银子!幸好卖家急着用钱,当初买地时,似乎也没费什么什么劲儿,就爽快答应了。但即使如此,也够吓人的。我们家自打来了北平,什么时候置办过这么大的产业?你们父亲还只拿它当你们妹妹的嫁妆!”
谢显之与谢谨之都惊讶极了。前者问:“父亲在北平任官,又在本地置产,不犯忌讳么?”后者问的则是:“如今小汤山竟然还有大片荒地不曾叫人占了去?原主是谁?怎么这时候急着用钱了?近万两银子……那块地有多大?!”
谢璞笑了起来:“大得很,差不多有八十亩呢,上头有三四个泉眼,虽然分散了些,地方也稍稍有些偏,还有一大块山坡地,但那是实打实的小汤山地产,离大道也不远,距离燕王府在小汤山的别院,也只有不到二里地罢了。这笔买卖其实极划算的,若不是想着我在北平任官,不好在此置产,你们妹妹又是嫁到燕王府去,我还真不舍得把这么大一块地都充作陪嫁呢!”
至于原主,还真是凑巧得很,不是别人,正是徐夫人!
当年徐夫人初嫁前燕王世子作侧妃,她所属的徐家旁支自以为要发达了,借着女儿有孕的时机,从别人那里贱价买进了小汤山的大块地皮,打算要在上头盖个大庄园,预备将来的小世孙长大了玩耍。可随后,燕王世子便进京夺嫡去了,徐家人也跟着离开,那块地就荒废在那里,再也没有迎来开发的日子……
徐家人本以为能跟着燕王世子发达,从此在京城落户,万万没想到一朝事败,全家只剩下几个混日子的闲人,护着徐夫人母女仓皇回到北平,依附燕王老太妃生活,谁还有银子、有闲心去理会那块地?等到徐家门庭败落,这块地便直接成了徐夫人囊中之物。
她因为错信了人,银钱上损失惨重,急需填补亏空,才会卖出这块无用之地,正好让谢璞捡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