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别处看到这行字,又或者杜汉钟当面亲口对我说,我都会认为那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在看过照片中的图案后,不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至少也是信了五分。
我刚才急着支走狄金莲,就是因为照片中的图案。
在见到她出现的时候,我蓦地想起,图案中的建筑,不正像极了泥螺山中的狄家老宅吗?
狄金莲之所以找到我,最终目的,还是想找到当年那个毒害她狄家满门、却在她记忆中消失的那个男人。
我对那男人的印象,是一袭月白长衫。事实是,我得到的第一套月白长衫,就是属于那个毒男的。
在徐荣华最初留给我的黑白照片里,三名男子的身份已然全部明了。他们分别是徐洁的师父……或者说是生父老三;我的祖父徐天明;老大则是杜汉钟。。
除了老三,另外两人都穿着浅色的长衫。现在,杜汉钟又刻意给我这四张照片,而照片里显示的建筑,居然是狄家老宅……字更¥新/速¥度最駃=0
再加上照片背面杜汉钟的留言,有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按照年代推算,徐天明和杜汉钟都不可能是毒害狄家的月白长衫,但如果说,杜汉钟看出我惯用的鬼灵术是得自狄家,才说和我是同门,那他就极有可能和毒害狄家的月白长衫有关系,甚至他本人就是那毒男的后人。
真要细想,鬼灵术暗藏于百鬼谱中,狄家本身或许也未尝见过,可如果鬼灵术和所谓的狄家秘术是同出一道,那或多或少都有着相似的痕迹。这么想,也就说的通了。
狄金莲一直都在找寻害她全家的那人,现在总算是有了蛛丝马迹。但是偏偏现如今徐洁在杜汉钟手上……
我不确定狄金莲所表现出的异常,是否和照片有关,可眼下要是告诉她这些,多半会生出事端……
我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干脆唤来了静海。
听我把担忧一说,静海想都没想,“这事儿先搁着,别说!”
老和尚绝对比我要果断,说现在我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要顾也是爱人第一、活人第二。旁的不说,正好潘颖出事,狄金莲能帮得上忙,那就让她先跟着忙活。
静海陡地“咦”了一声,指着桌面呼吸急促道:“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一看,我拿起那段红皮条,“这就是那晚在假山上拿回来的那条蛇,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皮条了。”
“嗨呀,这哪是蛇啊,根本就是样宝贝!”静海口中说着,人却不向前。
我心里有些画魂儿,老和尚生前便贪宝,死了也还是贪欲不灭,怎么口里说是宝贝,人却敬而远之呢?
我假装要将皮绳丢向静海,哪知老和尚比猴还精,看出我的用意,只是侧着肩膀说:
“你也不用吓我,这绝对是样宝贝,可现如今佛爷到底是鬼身,还是不碰的好。”
静海接着对我讲了这‘皮绳’的来历。
我一听之下,只觉得头脑更加发懵,然而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原来现在我手上的,居然是一条蛟龙的大筋。
据说蛟和龙只一线之隔,如能渡过天劫,讨得口封,便能入云探海,化身为龙。可要是得不到口封,渡劫不过,便千年道行毁于一旦,最后多半落个魂归阴曹,再入凡尘的下场。
静海说,古往今来,能够真正渡劫成龙的蛟龙并不多,然生有异相的巨蛇大蟒却时常为世人得见。那些为人所见,看似能吞日月,却残喘不久便僵死的‘蟒蛇’,就是未能渡劫的蛟龙。
即便看到蛟龙的死尸躯壳,以普通老百姓的迷信思想,也是不敢亵渎的。这些蛟龙尸骸在被凡人得见以后,过不久便会离奇消失,更让人生出诸般奇异的揣测。
事实是,死蛟巨蟒已然失去灵性道行,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之所以转日不见了踪影,实是被有修行的人私藏起来,另做他用。
单说这蛟龙大筋,如若被旁门左道所得,多半会利用蛟龙残灵做文章,使其幻化成毒蛇怪蟒,或为护法、或作为行事邪恶之事的工具。
要是蛟筋为正道中人所得,用处更大。
静海只用一句话形容了蛟筋的用途——
“蛟龙大筋,非但能驱邪避凶,若是加持符法,可是比‘捆仙索’还要好使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静海张开双臂,拉大了身段,想要用肢体语言加强对蛟筋用途的形容。
然而,我却像是木偶般的呆立当场。
静海收起架势,张了张口,但立刻也看出异样,身子一顿,转过头顺着我凝住的目光一看,顿时也瞪圆了双眼,“呀!这画怎么还开花了呢?”
在账房中,正对桌子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古画。
画中是一个身着罗裙,体态曼妙,却没有脸孔的古装女子。
单看身姿,令人想入非非,可一看到那张白惨惨没有五官的脸,却让人打心眼里瘆得慌。
对这幅画,我谈不上陌生,但也不算熟悉。
当初瞎子出事,我们从他猪鼻巷的院子角落里挖出一个鬼瓶。这幅没有脸的‘仕女图’,就是从那瓶子里取出的。
我除了当时有些好奇,过后就只把画挂在账房的墙上,权当看西洋景了。甚至瞎子平安回来后,我都没想起有这么一幅画。
可眼下,我,还有静海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幅画所吸引。
因为,画,变了。
画里的女子,原本是挺直站着,长裙飘逸,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此时再看,画中女子虽仍是超凡脱俗,却变得朝前弓下了腰,并且朝着正面伸出了一只手。
女子仍然没有五官,面孔部位一片空白,但奇异的是,原本斜插在她鬓角的一支簪子,竟然盛开了一朵花!
按说在王欣凤家的天台上,看过门后那幅‘鬼画’后,再看到画中有任何的变化,我都不至于如此震惊。
可事实是,眼前画中所盛开的花朵,并非是在画中,而是凸显到了画的表面,是实实在在的,开出了一朵真实的洁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