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听到吸气声,我转回头,就见徐荣华也正将脸转回来看向我。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极度的狐疑。
我虽然没帮人主过事,但定亲的喜宴也是参加过的。
一般的订婚婚书,那都得是用红纸写上定亲双方的名字生辰,由主事人当众宣读。
可眼下杜汉钟从信封里取出的婚书,却不是红纸,而是近几年我最为熟悉的——黄表纸!
史胖子也是皱了皱眉,小声说:“婚书不都该是用红纸黑字,或者红纸金字嘛,怎么着……他特么用烧给死人的纸钱儿写婚书啊?”
我刚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腿上猛一疼,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转过脸,就见桑岚又用以前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
“怎么了?”我茫然的问,实在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这大小姐了。
桑岚盯着我看了一阵,才低声对我说:
“用黄表纸做婚书,过后在子时和丑时交关之间,把婚书烧了……这不是给活人定亲,是结阴缘,定阴亲!”
我本来还觉得奇怪,听到‘结阴缘’三个字,不由得浑身一震。
难怪她会忽然用这种眼神看我呢,说起来,我和她之间也是结了‘阴亲’的,那虽然是阴差阳错,但也是事实。
此刻一想到定阴亲,自然是勾起了她对我的怨恨。
定阴亲……我转动眼珠看向四周,很快就想到,我刚才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来参加这场订婚宴的,起码得有三四百号人,这当中不乏吕珍这样怀有目的,对订婚本身并不关心的小人物。但能够受到邀请前来的,更多的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有好些个,我虽然没真正见过面,却在后来的电视上经常露面。
这场订婚宴,由杜大老板亲自主事,在当时肯定已经是十分轰动了,要不然,也不会连吕珍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凑热闹。
现在婚书拿了出来,居然是用烧给死人的黄表纸写的……年纪稍轻的或许还不会留意,可在座的不乏年长的老者,怎么会看不出破绽?
事实是,一眼望去,已经有好几个上年纪的人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一个人所生活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这么一场奇怪的宴席,事后多半会流传很久,甚至会被懂当中门道的人渲染,当成奇闻口授散播出去。
可为什么,我却从来没听任何人,甚至是后来的打更人徐荣华说起这件事呢?
桑岚忽然又拽了我一把,原来就在我一错神的工夫,杜汉钟已经开始宣读婚书。
他貌似已经读出了男方的名字生辰,却被我错过漏听了。
接下来,杜汉钟开始介绍女方。
当他念出女方的名字时,我就像是被九天落下的炸雷,直接轰中了顶门心,浑身剧震过后,整个人都僵化般的呆住了。
桑岚这时已经不顾矜持的握住了我的手,圆瞪着杏核眼看着我,“怎么会是她?毛小雨?不就是徐洁?”
没错,毛小雨……字更¥新/速¥度最駃=0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杜汉钟宣布的定亲的女方,居然是毛小雨!
“会不会是刚好同名?”桑岚试着小声对我说,“那时候徐洁才多大啊?怎么会给她定亲?而且还是杜汉钟主事……”
说到这里,她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更加惊愕,“这是定阴亲……徐洁她……”
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了,等勉强回过神,就见杜汉钟已经收起了婚书,带着郝向柔在向人敬酒了。
史胖子看出我不对劲,小声问我:“哎,兄弟,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喝多了,酒劲上来了?”
我盯着席间的杜汉钟看了一阵,猛地甩开他,站起身就想不顾一切的直奔杜汉钟。
“啊……”
随着一声低呼,我才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上菜的服务员,另一个却是带我和桑岚进来的那个牛经理。
因为我的动作,服务员急着想避开,虽然没有被我撞翻托盘,但菜汤还是洒了一些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生,你没烫着吧?”牛经理见菜汤洒在我身上,连忙拿过餐巾要替我擦拭。
我本来是想直接去找杜汉钟的,可这个看似不经意发生的意外,却让我猛地冷静了下来。
绝没有时空错位这回事,即便我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也是许多年以前发生的。
那时我还小,更没有接触阴倌这个行当,我和杜汉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
我现在所经历的,十有八九是个局,除非造成这种局面的,是杜汉钟本人,否则就算我到了他面前,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
然而,直觉告诉我,杜汉钟应该只是局中的一部分,而并非设局的那个人……
“先生,你没烫着吧?”牛经理小心的问我。
“徐警官,你没事吧?”这时,徐荣华也向我问道,同时向我递了个眼色。
我轻易就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让我别冲动。
他的神色很沉稳,眼神更加的坚定,甚至是带有一定的威势,这和我所认识的徐荣华,似乎有些不一样。
然而,我又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他,似乎才是我潜意识里,真正的徐荣华。
“不用擦了,我没事。”我完全恢复了冷静,挡开还要替我擦拭的牛经理。
目光落在那个上菜的服务员身上,看了看托盘里的菜,有点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了胖子一眼。
我好像知道,引我们入局的正主是谁了……
我重又坐下,拿起面前的杯子,让史胖子再给我倒杯酒。
“你行不行?你可得悠着点,别喝懵圈儿了。”胖子嘴里说着,还是给我倒了酒。
我揉了揉鼻子,端起酒杯闻了闻。
这时,同桌的老郝端起自己的酒杯冲我比了比,“警官,我敬你一个。”
我笑笑,和他举了举杯,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目送牛经理领着服务员离开,回头看着老郝问:“还没请教,您老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老郝喝了一大口酒,辣的呲了呲牙,干笑着说:“我就是个种地的,有时候庄稼活不忙,也替人干干散活什么的。这不,本来是想给我大侄女送点麦仁什么的,正巧赶上了,她非拉我来吃这么一顿。”
我闻着他口中喷出的酒气,目光又转向了那盘刚被端上来,因为洒了汤,卖相不怎么好看的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