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井先生，您在索尼工作多久了？”
    “四十三年。”
    “哇喔，真的吗？”
    “当然，我是这儿的老兵了。”
    “我不信……”
    芝加哥，节奏布鲁斯天王R凯利的豪宅，杰西杰克逊和昆西琼斯一帮黑人老头正看着电视，里屋隐约传出R凯利本人、他私人律师和梦幻律师团成员的争吵声，但老家伙们充耳不闻，帮忙鼓噪呐喊在行，法律事务让专业的人去烦心吧。
    ACN台正在播出宝贝女儿在东京对索尼董事长做的面对面专访，昆西琼斯看在眼中，老怀甚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拉希达真是前途无限啊。”杰西杰克逊也由衷称赞，“对了，她姐姐基达达呢？很久没看到了。”
    “不知道，管她呢。”昆西琼斯专心看电视。
    拉希达打扮、台风和提问内容都四平八稳，比较保守，但能和索尼董事长谈笑风生已经很出息了，黑人老头们笑吟吟的看到采访结束，再次纷纷恭维昆西琼斯有个好女儿。
    “我记得她昨天发了一些照片……”
    昆西琼斯得意叫助理拿来笔记本电脑继续显摆，顺便把拉希达的照片推荐给自己参股的VIBE杂志主编。
    其实就是看拉希达的博客主页，她从洛杉矶登机开始，就不停在拍照。
    ‘出发去东京噜。’
    配图是她神采飞扬大笑着登机的照片，APLUS的757作为背景。
    ‘我和APLUS。’‘我和琳达麦考尔、唐娜杜宾斯基、斯隆女士。’‘我和阿梅里奥先生。’
    ‘感谢机组人员的辛勤服务……’
    然后是她在富丽堂皇的机舱里和宋亚、各位大佬以及机长机组人员的合影，甚至和有A+徽记的抱枕、顶级红酒瓶、五爪金龙等摆件合影。
    ‘东京的夜景真美……’
    是她端着红酒，在超大酒店房间里透过落地窗欣赏东京的夜景摆拍。
    ‘参观索尼总部。’
    她戴着访客牌出现在索尼总部大楼下，然后和接待方的本子高管们合影，和参观索尼的展览区，和历史上经典的索尼电子产品、独占游戏人物雕塑等有意义的展品合影。
    被一群东亚男工程师众星捧月围在当中，开心合影。
    ‘工作咯！’
    有她和APLUS、阿梅里奥、斯隆等人坐在长会议桌一侧，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也有和APLUS坐在一起，在索尼的公司食堂里双双拿着筷子夹起寿司对镜头微笑的照片，她脑袋微微向APLUS倾斜，笑容格外灿烂。
    最后一张是她低头专心地在会议记录上写字，旁边放着咖啡和手表，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
    ‘别太拼了老婆，工作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
    ‘噢噢噢！好酷的工作，能在全世界飞来飞去。’
    ‘你离开街舞大赛栏目了吗拉希达？’
    ‘哇喔！APLUS的757内部是这个样子的吗？真漂亮，有钱人的生活真令人羡慕。’
    ‘阿梅里奥？是那位史上最无能的CEO吗？’
    下面的留言各种各样，非常踊跃。
    “更清晰的照片你找ACN台就行，他们在那有新闻站，有摄制小组。”昆西琼斯嘱咐主编。
    “噢！上帝啊！”
    这时芝加哥顶级律师戴安怒气冲冲推开里屋的门，咒骂着径直离开了。
    “怎么了？”
    后续从里屋里出来的其他律师，看上去士气也十分低落，杰西杰克逊和昆西琼斯交换了下眼神，两人一道进去问R凯利。
    R凯利抱着头在发呆，不搭不理。
    “十月份的再次上庭可能会出变故。”R凯利的私人律师把门关上后小声说。
    “怎么可能？受害人全家我们都搞定了。”杰西杰克逊着急了，为了收买、阻止受害人和她舅舅上庭作证，自家众议员儿子居中协调，R凯利也花了不少钱。
    “不止她一位……”私人律师看了眼R凯利说：“库克县检方很可能找到了其他证人，而且……”
    “而且什么？”昆西琼斯问。
    “而且他弄丢了一些录像带……”私人律师向垂头丧气的R凯利示意，“很可能也落到了艾丽西亚那个死女人手里。”
    “也是未成年？”
    私人律师默认。
    俩老头无语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杰西杰克逊知道刚才戴安为什么生气了，“你们现在才告诉律师团？”
    “没办法，他不让我说。”私人律师耸肩。
    “OMG……”
    杰西杰克逊也双手抱头，和昆西琼斯沮丧的离开这间豪宅，“说真的，昆西，看来只有APLUS靠谱点儿……”
    R凯利有这种恶心的恶习，而且独独钟意本族裔女孩，一次两次就算了，真全部爆出来在黑人群体中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科比的鹰郡事件，那张金发白人服务生女孩眼含泪光直视镜头的照片一出现，好名声就基本被毁光了。
    MJ更不用说，麻烦更大。
    “我看他挺喜欢拉希达的，是吗？”杰西杰克逊怂恿：“拉希达能绑住他的心吗？”
    “别瞎扯了杰西，APLUS有女朋友。”昆西琼斯自家人知自家事，信心不足。
    “艾米亚当斯？不行的，不是个好结婚对象，琳达不是说APLUS以后会选大统领吗？他最好和个黑人姑娘结婚。”杰西杰克逊说。
    同一时间，斯隆步出酒店房门时担心地回头往里看了一眼，“不会玩坏吧？”
    “不会。”宋亚笑着轻轻关好门。
    两人步履轻快的一路说说笑笑，去找其他人开会。
    “看样子出井伸之对我们到访和音乐商店生意完全不重视，接待工作和会议安排都是出于礼节性的。”
    阿梅里奥从第一天的会上就看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会议记录，“他们避谈任何实质性内容。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基于个人利益，出井必须继续力挺霍华德斯金格，否则就会失去对久多良木健的制衡。”
    “索尼已经这么惨了，我们在米国的政治关系、贸易手段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斯隆说：“由于XBOX和PS2的竞争，我们能用的招数微软都已经用过了，我们不可能比微软的影响力还大，索尼还有蓝色巨人IBM的帮忙。”
    “是啊。”宋亚点头。
    作为一家跨国巨头，索尼刚刚进行了管理层调整，这时候一位竞争对手跑来下娱乐部门总负责人的眼药，哪怕索尼市值刚经历大跌，财务状况糟糕，为了稳定，短时间内也不会做任何反应。
    “我们该去找久多良木健了。”唐娜杜宾斯基说。
    “不，还不是时候。”
    斯隆不同意，“出井毕竟是董事长，我们贸然去找久多良木健会彻底将双方关系变得无可转圜。而且为了音乐商店的歌曲版权授权就冒失地参与进一家跨国巨头的高层争斗，这未免太冲动和自大了。”
    “是本子这种管理体制决定了出井眼下的态度，公司利益要让位于个人、甚至部门权力。”阿梅里奥和本子公司没少打交道。
    “久多良木健刚刚当上CEO，在东亚文化背景中现在绝对不到开始挑战出井权威的时机，技术狂人能升到这个职务一点权术不懂是不可能的。”
    宋亚说：“而且他本人对北米娱乐业不了解，没根基也没兴趣，就算选择了和我们合作，他在索尼内部也搞不定出井和霍华德斯金格的联盟。起码在娱乐生意这块搞不定，我们有可能妄作恶人。”
    “也许不一定，他现在正在搞内部大裁员，哪怕是索尼电子派的，只要不属于游戏主机帮的部门都有可能挨刀子，他不会对公司内部庞大的独立娱乐王国一点想法也没有。”
    山本龙太郎说：“而且他这个CEO要直面财务压力，对我们认购可转债的态度也会比出井更积极。”
    “可以试一试？”
    众人认可了这个说法，一齐看向年轻大老板，“总好过一直在东京住酒店什么也干不了不是？”阿梅里奥说：“而且我不信索尼对我们愿意认购可转债不心动，他们正上万上万的裁人……极度缺钱。”
    “嗯……”
    这是场硬仗，自己手里还有在场的某些人不知道的牌，宋亚沉吟着走向落地窗前。
    其他人便静静等待。
    “好吧，但在那之前，安排我和出井单独见上一面。”宋亚做出决定。
    “欢迎，APLUS。”
    “出井先生。”
    出井伸之又晾了他两天，才在一间怀石料理屋设宴招待。
    脱鞋进屋，握手后盘膝坐下，宋亚立刻抄起酒壶，欠身给大家斟酒。
    “入交昭一郎说你非常懂得伪装自己，可以刚还在痛哭流涕，转身就翻脸无情。”出井伸之刚自顾自一仰脖子干掉杯中酒，宋亚已经举着酒壶在等了，他只好悬在半空等待被再度斟满。
    “我很尊敬他，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宋亚问：“他现在还好吗？”
    “离开世嘉后回了汽车业。”出井回答。
    哪怕正在高强度竞争，本子这些高级经理人互相之间的交情并不一定就糟糕，比如接替入交昭一郎担任世嘉总裁的佐藤秀树，就和索尼现任CEO久多良木健私交很好，传说久多良木健每季度都会和佐藤秀树聚会，顺便给他洗脑，劝世嘉退出游戏主机竞争，专心给PS做独占游戏……
    看来入交昭一郎也没少跟出井抱怨自己，宋亚笑了，“生意就是生意，但我是个守规矩的人。”
    “希望如此吧，听说你今天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出井问。
    “是的。”
    “那么就不浪费时间了吧。”
    “可以。”
    两人同时屏退随员，等推拉门被合上，“我敬你。”两人推杯换盏，又吃了几口菜，宋亚才说：“也许你不知道，我在米国已经夸下海口，这次东京之行非得为Beats音乐商店拿下贵公司的音乐版权库授权不可。”
    “原来是这样。”出井点头，“正好，今天来之前我和久多良木健聊过这件事，他说他对你旗下3DFX公司的一些3D芯片专利很感兴趣。”
    “哈哈，那个我没办法……”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3DFX作为XBOX的显示芯片提供商，光微软那关就过不去，“可转债……”
    “索尼的可转债真的不愁没人认购。”出井打断。
    “如果我买两亿刀呢？”宋亚盯着他，“全都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愿意出这笔钱，我记得当年在华盛顿见到你时，你送过我一个DV机，我很喜欢，爱不释手，我很崇拜你出井先生。”
    出井眼睛一眯，“这不是具体数字的问题APLUS，而且为了那个什么授权，这笔钱值得吗？两亿，Beats随身听一年的销售额也没有两亿吧？”
    “可能吧，在苹果发布第三代iPod后，我们的随身听销售形势就一直在走下坡。”
    宋亚不讳言这个，“这件事主要还是关系到我个人的威望，我在米国也要面子的出井先生，Beats音乐商店的曲库六大中少了一大，有点难看。”
    “呵呵……”出井把手伸过来，主动碰了一个。
    ‘嘶……’两人同时被辣得吸气，夹东西吃。
    出井开始沉默，宋亚吃吃喝喝之余趁机打量他，MJ那件事霍华德斯金格参与了，本子总部肯定也参与了，光在财政困难时期不停借给MJ巨额的金钱，一直默默旁观MJ负债维持索尼/ATV版权库一半的股份，没总部这边出井的支持霍华德斯金格绝对没那个权力。
    加上摩图拉那件事，出井实际上都是知情人，至少默许。
    就是不清楚霍华德斯金格知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大卫格芬和哈维韦恩斯坦拉进过‘加害联盟’，如果知道，又有没有告诉他。
    还有枪击事件……
    “其实……如果不是顾及MJ的声誉问题，我会找他合作，我知道他有索尼/ATV版权库的一半。”宋亚按照原定计划开口说道。
    “MJ没有曲目管理权。”
    果然，出井并非完全不问北米娱乐业的事，全部甩手给了霍华德斯金格。
    “是吗！？”
    宋亚开始飙演技，表现得很讶异，“他完全没机会拿回这个权力？”
    “我记得应该没有吧？”出井露出回忆的神色，“太久远了，我当时也不负责这个，需要回去查一查。”
    “哈哈，不用麻烦了出井先生，我就随口问一问。”
    对飚演技是吧？宋亚大笑阻止，“对了，MJ好像和斯金格先生有些误会，如果我愿意帮忙转圜呢？”
    “也不必了，MJ如果被定罪，反而对你我都不好。”出井一口回绝。
    “也是……”
    酒酣耳热，出井耳朵通红但吃得并不多，精美盛器里的食物基本都是宋亚动筷，两人似乎都已有些不耐烦，“那么，出井先生，你方便说出你的考虑么？”干脆让对方提条件。
    “APLUS。”出井放下酒杯，“我们刚任命霍华德为全球娱乐业务总负责人，我需要维护他的权威。”
    宋亚目光变冷，身体往后躺，将手肘搭在凭几上，“总有办法的吧？他我是指望不上的。”
    “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出井坐着欠身行礼，然后站起来。
    “出井桑！”
    宋亚语调拖长，变得惫懒了一些，“这么多年我想贵公司不会不清楚我的性格，如果我在东京一无所得，回到米国，是不惜和索尼对抗也要报复的，特别是霍华德，这对你在公司的威信也会有一些妨碍吧？”
    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到桌上。
    出井冷笑着拿起来扫了眼，然后眉毛挑起，“环球？”
    “是的，环球加索尼如果同时拒绝授权给Beats音乐商店，那么我就可以发起诉讼，告你们联手垄断。”宋亚说。
    “这不可能。”出井坐下，“那对环球音乐没有任何好处，他们这样做是在自杀。”
    “如果我答应和GE联手买下环球系，他们当然愿意这么干，甚至老布朗夫曼先生也乐见。”宋亚回答。
    老布朗夫曼当然乐见，那是位冷静的好棋手，这笔交易是布朗夫曼家族拿现金脱出环球那个屎坑的大好机会，甚至可能是近十年唯一的机会。
    “所以你来之前唯独没和环球完成签约……”出井皱眉。
    “看来你并不是不关注唱片业的动向嘛出井桑，那么你也很了解霍华德斯金格在做什么，他拒绝我的动机非常无稽，也和索尼的公司利益背道而驰。”宋亚说：“他在绑架你。”
    “呵呵。”
    出井又笑了，“这不合逻辑对吗？APLUS，你为了搞定音乐授权的小生意，宁愿花十亿，数十亿接手环球？”
    “我坐下之前就说了，我这次来东京一定要搞定这事不可！否则我就去跳东京湾！”
    宋亚挺直腰板，一字一句的说：“所以你要赌我到底是不是个纯粹的利益动物吗？我认为我不是！”
    “这招很漂亮，但是……”
    堂堂索尼董事长可不是被年轻的百亿富翁随便散发一下王霸之气就吓倒的，出井翘起嘴角，“关于诉讼，我想时间上还算宽裕，霍华德也应该会处理好的。”
    “他自身难保，MJ的案子十一月开打，到时MJ不会放过继续攻击他。”
    宋亚早有准备：“索尼在全球的声誉都会被他一个人拖累。”
    “MJ听你的？”出井反问。
    “我还没联系他，但我想应该不难，我们非裔米国人天然在同一阵线。”
    宋亚回答：“正好，很多人求我帮助他，以及R凯利……科比……我的新闻台如果火力全开，相信我，这件事会进展得很快。而且出井桑，我出于对你尊重，才没有去找久多良木健先生的，我是个有底线的人。”
    “哟西。”
    这是逆鳞，出井也坐直了，“看来今年出事的非裔米国人明星不少呢！”
    “你在威胁我吗！？”
    “需要不需要人送你去跳东京湾呐混蛋！”
    一老一少双手扶着桌子边沿，互相怒视。
    “哈哈！”
    一分钟后，宋亚忽然笑了，身体放松下来，“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值得吗？出井桑。”
    “哼哼……”
    出井哼了两声，脸色也稍微转好，“你太年轻气盛了APLUS，总这样不好。”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宋亚抬起手，叉开五指里外里翻了翻，“五亿，我来之前刚将Goto网站卖了五亿刀现金，全用来认购贵公司的可转债，我们是朋友出井桑。”
    “混蛋！”
    出井这次是笑着骂的，“米国互联网业还真令人羡慕呢……”他摸向空酒杯。
    宋亚提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可以不动用找久多良木健的最后选项了！赶紧给他和自己斟满。
    两人又碰了一个，然后同时仰脖子喝干。
    “嘶……哈！吃菜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