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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5章 图个什么?
    “大司农说笑了,什么还不还的?不用还!”
    冯永脸上陪着笑,心里mmp:敢情老子辛辛苦苦为大汉做了这么多贡献,在你诸葛老妖眼里就落这么一个评价?
    你说你堂堂一个大汉丞相,竟然还学着长舌妇在背后编排别人,当不是人子!
    看到冯永脸上有不忿之色,秦宓又是一笑,“君侯莫要误会,此乃是老夫与丞相私下里谈笑时,丞相的戏说之语罢了。”
    “丞相本意,是指君侯精于算计,善于布局,乃是少有的谋算之士。”
    哦,原来如此。
    冯永一听,不禁就有些沾沾自喜,原来老子在谋算无双的千古妖人那里竟然有这等评价?
    正要自鸣得意一番,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味:那不就是“心狠手辣小文和”这一句?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大司农过奖了。”
    算了,看在这个老头半死不活的模样,就当成是夸奖好了,不和他计较了。
    只见秦宓摇头道,“老夫可没有过奖。”
    说着,脸上有些感慨之色,先是指了指自己,说道,“君侯可知老夫十六岁时正在做什么?”
    这我如何能猜得出来?
    冯永摇头。
    “那时老夫正在求学苦读。君侯可知丞相十六岁时正在做什么?”
    “不知。”
    冯永又是摇头。
    “丞相十六岁时,抚养其长大的叔父诸葛公正值去世之际,这一点遭遇倒是君侯有些相似。不过在料理完诸葛公后事之后,丞相便隐居南阳,潜心求学。”
    “十年之后,丞相年二十七岁,这才应先帝之邀而出山,初出茅庐便定下天下三分之计,被世人惊称为天下奇才。”
    “至于老夫,出仕时已过了耳顺之年,即便如此,却只是痴长年岁,先帝执意出征东吴时,老夫竟无力劝阻。”
    说到这里,秦宓再指了指冯永,说道,“然君侯十六岁时,就已经出山。闲坐于田头,谈笑献二计,一计和东吴而安大汉,一计定南中而兴汉中。”
    不不不,当时我快被诸葛老妖吓尿了,并没有什么谈笑风生。
    冯永很想解释一声,但看到秦宓谈兴正浓,又不好打断他的话。
    而且这老头说话挺好听的,就继续听下去吧。
    “大汉因为君侯之故,不过三年,高祖龙兴之地复现繁盛,蜀中百姓皆尽展颜不愁吃穿,南中夷人惊闻鬼王之名而立誓不敢反。”
    秦宓越说越兴奋,干枯的脸上竟然现出些许潮红。
    可是冯永的脸更红,连忙说道,“大司农,过了过了。平定南中乃是丞相之功,非我之功。”
    “不过不过!一点也不过。”秦宓摆手道,“南中自然是丞相平定的,但南夷之人勇悍好斗,不服教化,降而复叛那是常有的事。”
    “可是君侯看看如今的南中,除去越雋一地,哪还有什么叛乱?其中若是没有君侯的谋划,又何来如今的安定?”
    “那些不服管教的,”只见秦宓那张老脸凑过来,低声笑道,“还没等南中庲降都督府出兵,就已经被蛮夷自个儿攻破了寨子,不分老幼皆捉去卖了当劳力……”
    “这一招,妙啊!”
    秦宓伸出大拇指。
    冯永一听,当场就惊呆了。
    这门生意……难道连蛮夷都学会做了?
    这尼玛的,谁教坏那些淳朴的民族兄弟的?
    妙什么妙?这一招根本就是又阴又狠!
    当南中那些臣服在诸葛阿公胯下的蛮夷们发现可以打着平乱的旗号,光明正大地一边抢粮抢地盘,一边还可以贩卖奴隶大赚特赚时,哪还不会发了疯一般去搞死那些“不服教化”的蛮夷?
    看看当初民团有多疯狂就知道了。
    说不得“不服教化”的蛮夷已经没了,后面还会有人把罪恶的手伸向那些弱势的小部族。
    这可能吗?
    简直是一定的。
    蛮荒之地,遵循丛林法则,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到最后说不定还会引起各大部族的火拼。
    反正南中最多只能算是半羁縻半直辖的地方,朝廷是通过大族和蛮夷君长来控制南中的,对底下发生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叛乱,一般都是部族自个儿说了算。
    在这种情况,朝廷正好借口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得还会暗中推波助澜一番,让那些部落各自厮杀更激烈。
    削弱南中各部族的实力乃是大好事。
    接收劳力更是大喜事啊!
    朝廷只要注意平衡各势力,拉哪个打哪个,扶哪个压哪个,用少量兵力就可以牵制住整个南中,不知有多开心……
    如果南中各部族当真杀红了眼,等他们拼得没力气了,血都流尽了,朝廷再出面收拾残局,改羁縻成直辖,那不是爽歪歪?
    冯永越想越是冷汗直冒。
    这等手笔,没跑了,妥妥出自某个妖人。
    “丞相南征时,君侯走过牂柯、益州、朱提三郡,如今这三郡皆是安祥无比,唯有越雋,当时君侯没去过,故这才仍有叛乱,如今君侯专门带兵前往,越雋那些乱夷还能跑哪去?”
    秦宓仍在喋喋不休,看向冯永的目光,竟是带了三分敬佩。
    “我……不是我,我没有干过,大司农莫要胡说!”
    冯永口不择言地说道,“那三郡,那三郡的蛮夷……是被丞相打怕了,不敢反了,和我一点关系没有!那只是巧合,巧合!大司农你要相信我!”
    看向秦宓,只见他脸上正表达出“你果然是小文和”的神情,冯永顿时觉得冤枉无比。
    “再说了,我没去过永昌郡,永昌郡不也好好的?”
    “君侯说的什么话!永昌从来没就反过,一直好好的。”
    秦宓略带责怪地说道。
    “这……这……”
    冯永瞠目结舌,他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这一茬。
    “南中谋划之事,连丞相都没瞒老夫,君侯又何必对老夫隐瞒耶?”
    秦宓又略有不悦地说道。
    “什么南中谋划之事?”
    冯永心想老子谋划什么了?
    “君侯建议丞相与蛮夷会盟于味县,立碑为证,同时还以鬼神见证,定下南中至少二十年的安定,难道没此事?”
    “有是有,但是这贩卖劳力的事……”
    “谁人不知冯庄上有一批僚人?”秦宓脸上的不悦之色更浓,“君侯何故对老夫这般遮掩?丞相可是说了,当年是君侯第一个提出来贩卖劳力,又是君侯第一个找他买劳力。”
    “这贩卖劳力之谋,君侯敢说与自己无关?”
    尼玛!
    当初诸葛老妖连五百个劳力都不卖给我!
    冯土鳖记得可牢啦!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细说?
    看着冯永吭吭吱吱地说不出话来,秦宓叹息道,“君侯出山三年,所谋所计,无一不是令人叹为观止,老夫庸碌一生,想来不被君侯看在眼里,故才不愿与老夫多说,也是常情。”
    再说一次,这个倚老卖老的糟老头子,实在是坏得很!
    冯永咧了咧嘴,觉得有些牙疼,只是今日前来,又有事情要有求于这老匹夫,看来只能是顺着他的意思了。
    当下便厚着脸皮说道,“大司农说的哪里话?小子这些……这些,嗯,谋划,大多只是起了个头,后头的都是丞相加以完善改进,再加以实施,丞相才是才智绝伦。”
    “丞相固然是才智绝伦,但君侯又何尝不是年少才高?君侯就莫要自谦了。”
    秦宓笑眯眯地说道。
    好好好,不自谦。
    这老头子不愧是直接把张温驳得服气的人物,一张嘴炮竟然连巧言令色冯郎君都自愧不如。
    冯永被说得无言,正想要转移话题,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被秦宓东扯西扯了半天,竟然把最先的话题撇了开去。
    “大司农,方才永说过了,有一项产业……”
    秦宓摆了摆手,叹气道,“老夫学问与德行皆不足以服众,却窃居九卿高位,已经算是德不配位。”
    “老夫之子秦渊,才能平庸,能得享老夫荫德已经是有福之人,焉敢再奢望富贵?以君侯之能,能说出传家产业这等话来,那定然是非比寻常的基业。”
    “老夫在世时还好说,若是老夫一去,这等产业在他手中,非福而是祸啊。”
    冯永看向秦宓,目光带着惊讶,同时还有钦佩。
    蜀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加入自己的手中的产业而不可得,没想到眼前这老人却能把自己送上前的好处拒之门外,这得有多清醒的脑子?
    “是永孟浪了。”
    冯永歉然道。
    “君侯这是好意,何来孟浪之说?”秦宓摇头,问道,“君侯到敝府来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想必定有所求吧?”
    “是有点事,想问问大司农的意思。”
    “君侯但说无妨。”
    “永昌从事费公举此人,不知大司农知否?”
    “自然知晓。”秦宓目光一闪,看向冯永,“君侯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大司农觉得此人如何?”
    秦宓听到冯永这么一问,目光再次闪烁,却是没有马上开口,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费公举算是个人才,其生性耿直,喜率意而言。”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冯永,“正是因为如此,他平日里多不别人欢心,难伸其志。”
    “只是不知其志向仍安在乎?”
    冯永问了一句。
    秦宓脸色一振,紧紧地盯着冯永,问道,“费公举曾违背先帝之意,故才被贬为永昌郡从事,君侯敢用此人?”
    冯永没有下面回答,只是挠了挠头发,说道,“永昌郡属于南中,越雋也算是南中吧?前些日子,南蛮大王孟获之女,花鬘曾来找过我,说想在越雋开个马场……”
    “君侯应下了?”
    冯永话还没说完,秦宓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急促地问道。
    冯永点头,“应下了,她本是祝融部的少君长,又是孟家之主孟获的女儿,所以人手是不缺的。”
    “再有滇马本就是产自南中,所以她自会有渠道找来种马。唯一缺的,就是钱粮。所以我想着,帮她找些愿意资助钱粮的人家。”
    说到这里,冯永看了一眼秦宓。
    秦宓就算是不为自己和子孙着想,但他终究是蜀中官员的山头人物,身后有着一大批徒子徒孙指望跟着他吃饭。
    而徒子徒孙们,又无一不与蜀中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冯永自己开的马场,属于特定圈子的权贵的蛋糕,一般人是没资格动的。
    但他人想要开马场,偏偏又缺乏技术支持。
    所以只能干瞪眼地看着冯永身后那些人撸起袖子,准备吃个满嘴流油。
    如今听到冯永准备支持花鬘也开个马场,秦宓在刹那间就觉得眼前这位十九岁的君侯可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按这个年纪轻轻但却胸有远谋的君侯的性子,这几乎就是肯定的。
    作为参与其中所要付出的代价,就看这位年轻的君侯胃口究竟有多大。
    只是这其中涉及的利益实在是太大,就算明知冯永可能在挖坑,但秦宓还是得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这马场,是怎么个开法?”
    “谁家有钱粮资助,就给一份份额。但平日里马场怎么管,怎么养,别人不得干涉。等马场有了产出,按份额分利。”
    秦宓皱眉,“有马场份额却不能管马场,只让那蛮女去折腾,谁敢投钱粮进去?”
    “但若是投了钱粮进去就能派人管事,先不说这马场谁说了算,就是平日里你一句,我一嘴,人多手杂,相互扯皮,只怕最终要坏了事,还不如谁也不能管。”
    “但涉及钱粮,终是大事,所以我才想着给大伙找一个都信得过的人过去监督,平日钱粮的进出,经他之手,再转与花鬘。马场产出,也由他核算清楚,再行分配。”
    “费公举?”
    秦宓终于明白过来。
    冯永点头,“没错。大司农也说了,费公举生性耿直,若是由他来监督,想来大伙应该放心。”
    “只怕费公举一人忙不过来。”
    “无妨的大司农,”冯永凑过去,“每家都可以派一人跟着费公举核算钱粮,这样就不怕有什么差错。”
    “这倒是个办法。”
    秦宓点头,又看向冯永,“那君侯想要什么?”
    “什么?”
    冯永有些愕然,这老头子又在说什么呢?
    “君侯许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处,究竟想要什么?”
    秦宓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冯永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代表着哪一方势力,也不可能不知道最后都会有什么人参与进来。
    很明显,花鬘的马场就是针对益州本地人士。
    虽然如今益州本地人士分成了拥护季汉和冷眼旁观的两部分,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七拐八拐、错综复杂的世家豪族关系,只要有心,最终都能联系到一起。
    而且堂郎的铜矿已经给蜀中大族开了一个口子,如今这个马场,很可能就是第二个口子。
    但这个冯郎君究竟图个啥?
    秦宓心里有些吃不准。
    “啥也不图,也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冯永一副很诚恳的样子。
    秦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冯君侯这一回的胃口很大啊!
    什么也不图,那就是什么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