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忽想起,前世九殿下那铺天盖地的桃花债,心中顿时一怵。
会不会就是因为出巡路上开蒙,又被这庸医胡乱找君贵搪塞,让九殿下行房泄火,才导致九殿下当年那来者不拒的人渣做派?
她绝不容许这件事重演!
那老院判闻言,斜瞪了她一眼,一手捋了捋胡须,不悦道:“那些民间传言本就不可信,不过是愚昧的老百姓以讹传讹,目前根本没有充足的实例,能证实开蒙期间不宜行房的传闻。
普通贵族皆要等成婚后才有君贵作伴,开蒙期间没有条件行房也是自然,而我朝堂堂超品皇爵,又怎会受此限制?”
顾笙眉头紧蹙,据理力争道:“您说没证据证明这老传统的必要性,那么,难道就有证据证实它完全没必要了么?
如果不能证明,九殿下圣体又岂容你随意尝试!万一今后落下症结,你担当得起吗!”
老院判闻言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一眼床榻上苦苦隐忍的九殿下,哀声道:“老臣都是为了让殿下安然度过开蒙期,才斗胆采用偏方。
如今才刚开始,等到信息素浓度达到峰值时,身体会极度痛苦,如果硬挺到那个时候,再忍无可忍找来君贵,前头的苦也白受了,还请殿下亲自定夺!”
“殿下!”顾笙忙不迭反驳道:“难不成普通人家受得住的苦头,您堂堂超品就受不住了?
殿下在仆心里头,一直是个所向披靡的小英雄,从来都不是个娇气的孩子,如今正是上天头一次考验您的时候,仆相信您一定能安然挺过!”
听顾笙这一说,玉儿心里也打鼓,便没有挪步去寻选秀君贵来,看向老御医劝道:“奴婢知道大人是为了九殿下着想,但要随意坏了规矩,万一出了事,你我都逃不了干系,横竖等明早万岁闻讯赶来,再定夺罢。”
九殿下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听了顾笙的话,心里到底有几分骨气,便强压住痛苦,沉声问御医:“你是说,过几天还会更难受?”
“回殿下的话。”老院判答道:“很难形容的痛苦,寻常人家的爵贵开蒙,都是用绳子捆绑在床上,以免后期自残的。”
闻言,顾笙不禁想起自己的二哥开蒙那会儿的惨状,虽然她没有看见,但在正院都能听见西厢的嘶吼与敲击声。
光是回忆起那时的声响,就叫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顾笙红着眼眶看向一言不发的九殿下,心想这孩子到底长大了,闻言后脸上竟毫无惧色!
下一刻,却听九殿下淡然开口道:“那还是唤几个秀女来罢,快些个。”
“……”顾笙:“不行!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呢!别的爵贵都要经历的痛苦,您一个超品皇爵都没勇气面对,今后如何叫下人心服口服!”
一旁玉儿上前道:“殿下且先忍一忍,得等天明后,让圣上定夺。”
顾笙满心焦急,如果九殿下自己流露畏惧的心态,祁佑帝又素来疼爱九皇女,保不定就会直接同意用君贵泄火!
“请殿下三思!”顾笙几乎要吼出来。
“药呢?孤很难受。”九殿下侧头看向顾笙,虚弱的开口道:“孤染了风寒,好冷,你怎么不来抱孤?”
顾笙见状心如刀绞,红着眼眶哄道:“殿下忍一忍,药一会儿就熬好了,喝下去就不难受了。”
“你怎么不来抱抱孤……”九殿下满脸委屈,喃喃了好几遍,蹙眉咧嘴的哀声道:“孤好难受……”
顾笙心口刺疼,再也听不下去,一打帘子冲出了帐篷,大口大口呼吸着外头冰冷的空气,想要冲淡胸中的痛苦。
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小人渣露出这么无助的可怜模样,顾笙不断安慰自己,别家孩子也都要经历这一劫。
七天眨眼就会过去的,要真心软的去招来君贵,才是害了九殿下。
似乎感觉不到冷,顾笙在寒冬的夜里呆呆立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两位院判并几个内侍,端了药盏往帐篷里来了。
顾笙忙跑去帐篷边候着,等里头九殿下喝下药汤,她才急忙钻进门,跟院判求一碗祛乌汤。
那个老院使大概还在为刚刚被她驳了面子而恼怒,故意为难道:“这出巡期间,药材本就带的少,你一个侍从,又来凑什么热闹?”
顾笙蹙眉看向那老头,心说这药又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几两的配方就能熬出一大锅,桌上那一大壶又不能隔夜,殿下喝不完就得拿出去倒掉,凭什么不让她喝?
“老先生。”顾笙扬起下巴道:“您怕是误会了,我不是宫里的内侍,只是陪伴殿下出巡的君贵。
您刚也问我是不是高品级君贵,高品级不敢当,比不得九殿下,我只是个s级君贵。
挺不好意思的,这品级如果不喝药,容易引得九殿下的药也白喝了,还望先生能体谅殿下痛苦,给我也来一碗药汤。”
听闻这姑娘是个s级君贵,老院使忙低眉敛目,没再多说,挥了挥手,叫侍从再给顾笙盛了碗汤。
顾笙喝完汤后,过了两刻钟,原本处在兴奋状态的身体完全闭合。
没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信息素气息,九殿下也彻底安宁下来,很快就偏头睡过去了。
顾笙一直守在一旁,直到天光微启,外头就响起“皇上驾到”的嘹亮通报嗓音。
顾笙和一屋子侍女嬷嬷忙起身跪伏在地,给圣上请安。
祁佑帝神色匆匆的走进门,脸上夹杂着欣喜与焦虑。
喜的是他大夏江山的超品皇爵的觉醒,愁的是这出巡路上,没有药酒减轻痛苦。
等众人免礼起身后,顾笙微微抬眼,就瞧见跟在祁佑帝身后的江晗,此时正满面惊慌的上下打量着她。
顾笙微微耸了耸肩,露出个轻松的微笑,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江晗这才松了口气,回头跟上祁佑帝,走到九皇妹的床榻边。
九殿下本还睡得好好的,被吵醒了,就看见父皇一脸担忧的坐在身旁,问道:“药喝了?难受吗?”
九殿下抬手揉了揉脸,嗓音有些沙哑的回道:“喝了,还难受。”
“……”祁佑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自家小皇女真是一点场面话都不跟他客套。
祁佑帝回头招来御医,问道:“开蒙多久了?”
院使道:“回皇上,约莫十一个时辰上下。”
祁佑帝点点头道:“现在能不能加急送回宫里?”
院使回道:“万万不可,回程需一整日,开蒙期间不宜颠簸劳顿,应当留九殿下在此熬过七日。”
祁佑帝不无忧虑的回头看了小皇女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自责道:“哪里料到恁么巧?回驾后,你母后和母妃可要责怪朕疏忽了。”
叹完,皇帝转身对一旁大总管道:“张全顺,去叫人快马加急,给应天府尹送行,告知朕的行程往后推延六日。”
张全顺躬身回话道:“陛下,出巡内侍队伍庞大,若在此处耽搁六日,奴才唯恐内需不足,短了主子们的用度。”
祁佑帝闻言愣了愣,一旁江晗立即上前道:“父皇,你大可行程照旧,只需留下两队人马,让儿臣守卫皇妹即可。”
祁佑帝有些不忍,回头看了眼小皇女,江晗上前劝慰许久,才送走了皇上。
第71章
原本还以为皇帝会病急乱投医,去问太医院的老院使偏方,是以顾笙在皇帝进帐篷时,脑子里就风车似的转,时刻准备舌绽春雷、奋勇上谏呢!
结果皇帝这么着就要走了……
顾笙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看那院使,好在这老庸医没胆子在圣驾面前胡诌。
结果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皇帝刚打帘子出门,他沉稳铿锵的嗓音,就紧接着传进帐篷里。
顾笙听得很清晰,皇帝说的是——“张全顺,把储秀宫随行的君贵中,没开脸的全部都留下,以防阿九不时之需,已经配了人的也无碍。”
顾笙:“!!!”
这算什么事!
顾笙恨不得拔腿追上去,可她要怎么说,皇帝只是留人备用,又没下旨让人直接侍寝,委实挑不出错处。
这么一晃神,外头的人群脚步声渐行渐远。
顾笙就靠在床榻边,冷不丁觉着耳畔脸颊痒呼呼的……
扭头一看,一双委屈兮兮的漂亮眸子正凑在她脸颊边,挺翘的光洁的鼻尖微微耸动,似乎是在嗅探她的体味,淡金色的眼瞳水汪汪的,满眼都写着“怎么没有味道了”的绝望神色……
“殿下!您做什么呢!”顾笙急忙稳住小人渣的胳膊往枕头上推,催促道:“快躺下,您跪在榻上叫个什么事儿?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玉儿并几个宫女嬷嬷也上前帮扶,顾笙转身要去拿炉子上的袪乌汤,一旁一个年轻的院判却出声阻止道:“殿下此时尚且处于开蒙初期,能忍耐,就不要用药,否则后期更难挺过去。”
顾笙一听忙缩了手,回去床榻旁守着。
不一会儿,江晗就送走圣驾回来了,对榻上的小皇妹关切了几句,结果人家难受得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江晗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点了点一旁的奶妈嬷嬷们,训道:“就是平日养尊处优习惯了,被你们一个个当凤凰蛋捧着,一点儿历练都没有,这回要吃大苦头了,要是阿九这回受不住,你们都逃不了罪责!”
对面立马都跪伏在地,哀声告罪。
顾笙知道,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她听的。
江晗时常说她过分宠溺小皇妹,易导致九殿下未来没有担事的能力,如今怕是真的要应验了。
小人渣昨儿个晚上就已经妥协了,完全没有抗争一把的意思,要真等到第七天痛苦得丧失神志时……
顾笙不敢多想,走一步算一步罢。
江晗吩咐宫女好生伺候着,回头对顾笙使了个眼色,便反剪双手踅出门去,顾笙稍隔了一会儿,才默默跟出去。
两人来到冰封的湖边上,江晗回头看向顾笙,理了理她有些松散的发髻,柔声道:“昨晚吓着了吧?阿九没动你?”
“九殿下目前神志一直很清晰,况且我都喝了袪乌汤,用不着担心。”顾笙没有提及脸颊被舔过一下的事。
她本以为那是小人渣的恶作剧,后来才知道,当时九殿下已经开蒙,自己不知死活的往上凑,导致对方失控,做出这反常的举动,实在是自己的过错。
说出来,没的又让江晗怪罪九殿下,还是不说了。
江晗微微皱了皱眉,道:“君贵身子弱,袪乌汤泄火寒气重,你不可多饮,还是将你先安置去其他帐篷罢?”
顾笙摇了摇头,道:“九殿下长这么大,头一次遭难,天塌了我也该在一旁伺候着,况且袪乌汤对君贵来说药性重,一碗起码能管五六日,我昨个晚上用了一碗,兴许能撑到殿下熬过去呢。”
江晗没说话,神色明显有些不悦,回头看向湖对岸的连绵雪山。
顾笙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股气,想了想,干脆提前坦白道:“殿下,我打算回京后就辞了伴读的差事,原本还没想出个由头,赶巧九殿下如今开蒙了,这事八成就更顺当了。”
江晗眼睛一亮,凤目斜挑过来,道:“真的?”
顾笙抿嘴笑着点点头,柔声道:“我哪里犟得过您?不辞了差事,您就不提亲,再拖下去,我岂不要成了老姑娘?”
江晗激动地转身对着她,想握住顾笙的手,可周围人来人往,只好强压喜悦,小声道:“老姑娘就老姑娘,本王等得起!”
顾笙扯起嘴角咯咯笑。
大概是被那碗袪乌汤褪了些气血,脸上有些泛白,双唇都没了从前的红晕。
落入江晗眸中,却别有一番病西施的韵味。
顾笙抬头看向江晗,郑重其事道:“您要记得我说的话,九殿下已经大了,不论大事小事,该商量的都得要商量。
还有我,您成日神神秘秘的行踪不定,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成天忙得不见人影,亏得遇上我这样的傻狍子,一心向着您,要换作别人,谁不天天提心吊胆的对您严刑逼供呀?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江晗被逗得大笑,点着顾笙的鼻尖道:“你这丫头!本王还不是为了你的名节,才没有时时与你厮守,如今反倒怪罪我行踪不定!”